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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
明朝的政治,充滿無數腐化的因素。現代認為不應存在的事實,在當時只是一種習慣。最痛苦的是在未經指摘的時候,儘管認為習慣,但是一經指摘以後,立刻又成為貪汙。因此從事政治生活的人,隨時隨地,都受著物質底誘惑,也就隨時隨地,會蒙到仇敵底指摘。這是政治生活底創傷。隆慶六年,湖廣巡撫、巡按提議為居正建坊。大學士建坊,在明代只是一個尋常的事,但是建坊底工料,一切又落到湖廣民眾身上。居正極力辭免,他說:“敝郡連年水旱,民不聊生,乃又重之以工役,使萬姓睊睊,口詛祝而心諮怨,將使僕為榮乎?辱乎?”不建坊也可以,他們便準備照工料折價,送給張家,這可算是異想天開,不過居正並不覺得離奇,他只說:若欲給與折價,尤不敢當。家有薄田數畝,足為俯仰之資,僕又時時以其祿入,奉上老親,擊鮮為賓客費,家不患貧。而諸公所饋,銖兩皆民膏也,僕何功以堪之,何德以享之?頃已有書懇控二公,恐未見諒。願公再以鄙意固請,必望停寢,乃見真愛。若不可止。如曏者面凟云云,準作廢府納價,貯庫作數,僕亦受惠多矣。僕雖無德於鄉人,而亦懼叢怨以重吾過。諸公誠愛我者,宜視其所無者而與之,奈何益其所有以滋毒於僕。恃公道誼骨肉之愛,故敢瀝竭肝膽,直露其愚。若謂僕心或欲之,而姑飾辭以沽名,則所謂穿窬之徒,不可以列於君子之林矣。(書牘四《答荊州道府辭兩院建坊》)
我們不能認居正為“穿窬之徒”,但是我們也沒有看到堅決的拒絕。他只是不要建坊,不要折價,而希望以建坊之費,準作廢府納價。在運用的方面,縱使不同,但是接受只是接受,還不是同樣的民脂民膏?廢府即遼王府,隆慶二年遼王憲【火節】被廢以後,張家據為己有,直到隆慶六年,才想起納價的事。《明史紀事本末》卷六十一,和《明史》原本,稱“居正攘以為第”,指此。居正曾孫張同奎對於此事的否認(見《張文忠公全集》附錄二《上六部稟帖》)只是沒有根據的說話,其後《明史》根據同奎底言論,重行刪訂,便上了一次大當。
建坊不僅是建坊,坊價送到張家,立刻修建第宅,建築工人,由錦衣衛軍士包辦。這個原是明代的敝風,但是在這一點,似乎居正也不覺得離奇。他說;新構蝸居,三院會計欲有所助。諸公厚意,豈不知感,但僕本心,原不敢以一椽一瓦勞費有司,故雖督造錦衣,亦止便差用借,誠恐驚擾地方也。今堤工方興,疲民無措,公私嗷嗷,困敝至此,豈復有餘羨為僕營私第乎?僕雖無德於鄉人,實不敢貽累以賈怨。且去歲諸公所賜坊價,已即給付工匠,即有不足,以後逐年賜責,及俸入田租,陸續湊辦。需以二、三年,可得苟完矣。若諸公創行此意,則官於楚者,必慕為之,是僕營私第以開賄門,其罪愈重。萬望俯諒鄙衷,亟停前命,俾僕無惡於鄉人,無累於清議,則百朋不為重,廣廈不為安也。(書牘五《與楚中撫臺辭建第助工》)
這是萬曆元年的事。這一座第宅底規模,著實不小。居正自言:“小宅,原擬賜金構一書舍耳。不意錦衣龐君遂摹京師第宅,大事興作,費至不貲。屢屢垂念,給與頻蕃,既乖本圖,復益罪過,赧怍之衷,口不能悉。”(書牘五《與楚撫趙汝泉言嚴家範禁請託》)第宅之中,有堂有樓,神宗賜名為純忠堂、捧日樓,又頒御筆大字二幅,對句一聯,御前銀一千兩。(奏疏三《謝堂樓額名並賜金疏》大字二幅:一曰社稷之臣,一曰股肱之佐,聯曰正氣萬世,休光百年。見王世貞《首輔傳》卷七。)這次建坊、建第底計劃,發動的是湖廣巡撫汪道昆,(書牘四《答楚撫院汪南明辭建坊》)完成的是繼任巡撫趙賢,(即汝泉)恰恰做到“官於楚者,必慕為之”的地步。“給與頻蕃”,適成為“營私第以開賄門”的註腳。以後萬曆六年,有人提議替張家創山勝;(書牘十《答棘卿劉小魯言止創山勝事》)萬曆八年,提議建三詔亭;(書牘十二《答湖廣巡按朱謹吾辭建亭》)萬曆九年,提議重行建坊表宅,(書牘十三《答鄖陽巡撫楊本庵》)而且一切動工進行,都不待居正底同意。所以無論居正是否預設,這一個賄門,在他當國的時期,永遠沒有關上。
賄門當然不僅在此。荊州江濱的沙灘出水,荊州府落得做人情,便攛掇張家出來報領。居正自己說起:“又昨王太常言,府中有一淤洲,公欲寒家人領,極知公厚意,但利之所在,人爭欲之,擅眾所利,則怨必叢積,家有薄田數畝,可免飢寒,老親高年,子弟駑劣,誠不願廣地積財以益其過也。”(書牘六《與荊南道府二公》)居正底話沒有說錯,但是廣地積財底事,仍是不斷地進行。居正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