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涼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乞恢聖度宥愚蒙以全國體疏》)
這一道鎮壓的上諭,果然奏效,不但謠諑寧靜下來,連群臣進言,也因此稍息。誰願意“乃借綱常之說,肆為擠排之計”呢?居正隨後疏稱:今言者已詆臣為不孝矣,斥臣為貪位矣,詈臣為禽獸矣,此天下之大辱也,然臣不以為恥也。夫聖賢之學,有遁世不見是而無悶者,人臣殺其身,有益於君則為之,況區區訾議非毀之間乎?苟有以成臣之志,而行臣之忠,雖被惡名,不難受也。臣之所懼,獨恐因是而益傷皇上之心,大虧國體之重,鑿混沌未萌之竅,為將來無窮之害耳。今諸臣已被譴斥,臣不敢又救解於事後,為欺世盜名之事;前已奏稱遵諭暫出,今亦不敢因人有言,又行請乞,以自背其初心:但連日觸事驚心,憂深慮切,故敢陳其縷縷之愚。伏願皇上恢宏天地之量,洞開日月之明,察兆心仰戴之誠,憫迂儒拘攣之見,卓然自信,盡揮群疑,今後凡有言者,諒其無知,勿與較計,寧使愚臣受辱,毋致有傷聖心。仍乞鑑臣初請,俟大禮既成,放臣歸葬,則紛紛之議不俟禁諭而群喙自息矣。(同上)
居正疏中雖請神宗恢宏聖度,但是居正底度量,委實亟待恢宏。假如他認識吳中行等只是“迂儒拘攣之見”,那麼為什麼不能救解於事後?為什麼認為上疏救解,只是欺世盜名之事?居正只是心地窄隘,談不上容人之量。
在七七之中,居正雖然不入閣辦事,但是對於國事,始終不曾放手,內閣的公文,一直送到孝闈批閱,十月過去,到十一月初,七七已滿,聖諭於初六日吉期,入閣辦事。這一天,文書官孫斌宣召居正到平臺入見皇上。
“臣父不幸,仰荷聖恩,賜吊賜賻,”居正叩頭以後,面奏道:“又遣官治葬,卹典殊常。臣於國家,未有尺寸之功,叨此隆思,感洞心膂。”
“先生孝情已盡了,”神宗說,“朕為社稷,屈留先生。先生只想父皇付託的意思,成全始終,才是大忠大孝。”
居正底眼淚落下了,他說:“伏奉皇上前後諭旨,委曲懇切,臣愚敢不仰體?又昔承先帝執手顧託,誓當以死圖報,今日豈敢背違?但臣賦性愚直,凡事止知一心為國,不能曲徇人情,以致叢集怨仇,久妨賢路。今日若得早賜放歸,不惟得盡父於微情,亦可保全晚節。”
“先生精忠為國的心,”神宗說,“天地祖宗知道,聖母與朕心知道。那群奸小人乘機排擠的,自有祖宗的法度治他,先生不必介懷。”
殿上沈嘿了半響,神宗又繼續地說:“今日好日子,先生可就閣辦事。”(奏疏六《謝召見疏》。對話用原文。)
居正叩頭謝恩。神宗加賞銀五十兩、彩段四表裡、酒飯一桌;同時再著文書官孫斌送居正到閣。張文明這一死,經過幾度的波折,終於在十一月初六日,居正青衣角帶,仍回內閣辦事。
在奪情起復的中間,還有一件意外的故事。寧國府生員吳仕期聽說首輔不奔喪,認為這是人心世道底大變。也許是一種好名的衝動,也許只是衷心的刺激,他決定上疏諫止。事情還沒有做,太平府同知龍宗武知道了,立刻告給操江御史胡檟,胡檟再轉告居正。恰在此時,南方流傳海瑞《劾張居正疏》。海瑞自從隆慶四年罷官,久已回到瓊山,只因在應天巡撫任內,聲名太大,所以這篇惝恍離奇的奏疏,居然流傳一時。居正、胡檟當然知道沒有海瑞上疏的事,但是在揣摩偽疏作者的時候,大家都想到吳仕期。居正一面把胡檟底奏疏擱起。一面再和他說:承示狂犯之獄,不勝駭異,詐傳詔旨,律有明條,彼自罹於闢,誰得而貰之!但詳其偽疏之意,不過以海君為世望人,故託之以陰鼓異類,窺竊虛名,而不知先陷於大辟之罪,所謂噴血以自汙,求名而不得,可惡也,亦可哀也。近年以來,人心不正,邪說橫行,包藏禍心,欲傷善害正者何限,特斯人不幸而敗露耳。大疏一上,主上必且震怒,根求黨與,其所芟除,將恐不止斯人,雖群小自作之孽,無所歸咎,然於宇宙太和之氣,得無少損乎?吾聞國君不仇匹夫,蟣蝨之流,殺之不武。公若不以告我,死生惟命,不敢與聞,今既已知之,則願以解網之仁,乞之於左右。大疏特令差人停進,惟高明裁之。(書牘十一《答操江胡玉吾》)
仕期這時已入太平府獄中,胡檟正在等待上疏的結果。居正復書來了以後,胡檟看清居正不願株連的意思,當然他再給信宗武。七天以後,仕期果然在太平獄中被笞身死。一件刑事重案就算用政治處分結束了。對於這一件事,胡檟、龍宗武都應當負責,就是居正也不免要負道義的責任,但是他最初只是不願株連,卻想不到會發生嚴重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