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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進了大堂。
這裡規模不算太大,燈光昏暗,形制有點像福建的客家土樓,簡陋而又陳舊,直徑大約四五十米,下挖差不多兩層樓那麼高,周遭一匝呈圓環形,客房擠擠簇簇,有小几十間,圓環中間部分是飯廳兼活動場所,有幾桌正在吃飯,桌邊幾隻公雞走來走去。
前臺在一處角落裡,頂上懸著“歡迎光臨”的燈牌,昌東仔細看,才發現“歡迎光臨”那幾個字是透明膠管拗成的,並不通電,有暖紅色的光正慢慢流滿膠管。
難怪李金鰲說流光死笨,兩點一線,想想也怪有意思:裝點一樹紅花、當路標、做燈牌,每天單調呆板,都在接客引客。
前臺裡坐了箇中年女人,眉眼平淡到像一張白紙,她把一塊硬紙板拍過來:“十一點之後沒電,沒電之後不要在公共區域走動,否則出了任何事,死傷自理,概不負責。用水洗澡上廁所都在一樓……這張單子上是我們感興趣要的東西,你們看看。”
昌東看了一下,思忖著車上物資的餘量,拿筆勾了手電、醫用藥品、乾電池、鉗子、扳手等幾項。
女人挺滿意的:“那足夠住了,具體怎麼換,退房再結。”
昌東選了二樓的大房間,這旅館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氣,住一起會安全些,床不夠可以打地鋪,反正這一趟沒嬌氣的人。
放好行李之後,幾個人下樓吃飯,點了幾碗雞蛋麵,等面上桌的功夫,四下環看,發現居然有人挨桌做生意:有遞本子給講段故事的、有現場量尺寸給做衣服的,還有賣公雞的。
面上來了,葉流西把口罩往上推了推,只露一張嘴,挑一筷子面,吃得毫無障礙。
昌東正覺得好笑,忽然聽到前臺女人尖刻的聲音:“又沒什麼客人,看什麼皮影戲!”
回頭一看,李金鰲拎著箱子,正討好似地對那女人說著什麼。
那女人不耐煩:“對你們這類人,已經特別優待了,讓你白住不錯了,現在什麼世道,還反過來倒貼你東西請你開戲?總之我們不請,你挨桌問問看吧,客人願意掏錢看戲是客人的事。”
昌東心裡一動:“這類人”是哪類人?為什麼可以特別優待,還能白住?
他看向葉流西。
已經成了習慣了,有什麼事想找人商量,第一個想到的人一定是她。
葉流西也看他,口罩褶皺著堆在鼻子上下,怪滑稽的:“要麼,咱們請他開場戲?”
肥唐正埋頭吃得呼哈呼哈,覺得請了浪費:“犯得著請他嘛,東哥也會耍皮影戲,咱們物資是多,那也要省著點用。”
丁柳居然不高興了:“西姐想看,那就請嘛,你那小氣勁兒,算我的,我請!”
她一轉頭,叫得嬌嗔無比:“鰲叔,這裡。”
李金鰲眼睛一亮,拎著戲箱就過來了,拴在褲帶上的公雞晃來晃去,像個沒生命的裝飾品。
他先遞冊子,讓選個故事,冊子一掀,第一條就是《招魂》。
昌東問他:“是漢武帝和李夫人的那出故事嗎?”
李金鰲點頭:“是啊,這故事是皮影濫觴,從來都是戲冊第一齣。”
昌東說:“那就這個吧。”
李金鰲收起冊子,掀開戲箱做準備,昌東觸目所及,愣了一下。
這戲箱裡,除了一塊三尺生絹,一個陶壎,一個黑布口袋,居然沒別的東西。
這跟他的戲箱真是天差地遠,他的戲箱裡,各色牛皮、鑿刀、成品或者半成品的皮影人物、起稿的圖譜、上色的筆、融膠的骨碟……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
李金鰲大言不慚:“看皮影,找我,那你們是找對人了,我現在是不行,但我祖上,那不是吹,當年都伺候過漢武帝看皮影……”
他把戲箱固定到半張,生絹布在箱角上繃得平平整整,箱邊緣都帶黑色拉皮,拉實了扣住,恰和絹布圍成一個沒有漏隙的小舞臺。
這才拿起那個黑布口袋,扎口微松,湊到拉皮掀開的口處,托住口袋的底,抖了又抖,像是驅趕口袋裡的東西進去。
昌東看到一簇簇針尖大小的幽綠色,晃悠悠進了小後臺,幕布後一團瑩瑩的光亮,像飄搖的鬼火。
小咬?
昌東心跳得厲害,一直盯著幕布看,李金鰲拿過陶壎起了個調,壎音很低,渾厚中帶幾許滄桑,幕布後明暗變換疊加,漸成一道迤儷不絕的長城剪影,有個身材窈窕的女子立於城頭,兩手掩面,搖搖欲墜。
葉流西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句:“我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