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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了官就嚇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哪裡想得到結交他呢?”貴興道:“話雖如此,也不可不防,並且我們商量要搶割他的稻穀,遲兩天就要動手了。這件事,千總管得著的,我這裡一動手,他那邊一報官,就是報到文衙門裡,也要請他武官追捕的。這便如何是好!”爵興道:“不要緊!這黃千總是最貪財的,只要送上他幾兩銀子,他便叫你做老子都肯的了。”貴興道:“只是那個認得他,方好過付?”爵興道:“只我就同他極相好,無話不談的,何必求人?”貴興大喜,就兌了五十兩銀子,請爵興送去。爵興道:“不必,不必,這些武狗,看見了一個銅錢,就笑得眼睛都沒縫了,何必這許多?只要二十兩就夠了!這是當省的,我不能不叫你省,不比陳家何家的事,是萬萬省不來的呀!”費興就改兌了二十兩。爵興接了,就去斡旋去了。好爵興,果然只花了二十兩銀子,卻買了一個黃千總了,回報貴興,自然歡喜。
這一夜,外面饒鈸喧天,他裡面卻是洞房花燭。這風聲傳到了梁家,淩氏等知道桂仙姑嫂,雙雙自盡,不免嘆息一番,只因彼此成了仇敵,也不便去弔唁。淩氏念著一脈至親,哭了一場,方才想起,十五那夜,桂仙私行到來,臨去那番話,竟是句臨終叮囑之言,難得她小孩子家,有這個遠慮。後來天來回家,談起桂仙的話,淩氏便把稜仙叮囑,恐怕貴興鬧了大亂子,託付照應他的話說了,天來也是嘆息不止。表過不提。
且說淩氏這一天,正在沒事,,看著兒媳們趕做冬衣,忽然哄了一班佃戶進來道:“梁太太,不好了!今天來了許多強盜,把我們的田禾都搶割了!”淩氏一看,正是北沙一幫的佃戶,不覺嘆了一口氣道:“既然遇了強盜,今年的租,且免了吧!”眾佃戶道:“老太太呀!多蒙你的慈悲,田租便兔了,只是我們靠著過冬天,度新年的本錢,都沒有呀!”說罷都哭了。淩氏道:“你們且歇歇去吧!我再商量賙濟你們點便了。”眾佃戶謝了出去。
淩氏便叫請了翰昭過來,告知此事,翰昭飛也似的,去報了千總。那黃千總皺眉道:“可巧我今天瀉肚子,還沒有吃飯,這是地方公事,說不得也要去走一遭,只是我要吃點飯才走得動呢!”
翰昭道:“吃過飯,恐怕強盜去遠了,追不著呢!”黃千總怒道:“朝廷也不使餓兵,你們倒要使起餓官來了!”嚇得翰昭不敢再說,只得退出來等候。直等了兩個多時辰,方才聽傳呼備馬,等了好一會,黃千總方才出來,跨上馬,帶了幾十個兵。
翰昭跟著走。翰昭起先還恐怕跟不上,誰知他倒是按轡徐行,莫說翰昭只有五十多歲的人,就是八十歲老頭子,只怕也跟著他綽綽有餘呢!等到到了北沙時,哪裡還有個強盜的影子?只剩了一片蹂躪之跡,兩面毗連的田禾,卻依然是黃雲滿地。黃千總問道:“這兩面毗連的田,也是你的麼?”翰昭道:“兩面都是別人家的。”黃千總道:“這又奇了!既是強盜搶割,他又何分彼此?
何以你家的便搶的一顆不留,人家的卻一顆不動呢?”兩句話問得翰昭無言可答。黃千總道:“只怕你欠了人家錢債,人家來取去抵債的吧!”翰昭道:“我並沒有欠人家的債,或者仇家是說不定的。”黃千總大喝道:“既然是仇家,你怎麼報的是強盜?
好個不知輕重的村夫!”說罷撥轉馬頭去了,翰昭目定口呆的怔了一會,只得回去告知淩氏,淩氏聽了,也是無法可施。翰昭道:“不如通個信給天來侄兒,叫他回來計較。”淩氏道:“這可不必了,此刻將近年下,糖行裡生意正忙,不要又叫他分了心,並且叫他回來,也不過是嘆上兩口氣。他的怕事,比你我還厲害呢!”翰昭只得罷了。這裡淩氏又張羅賙濟了各佃戶,方才拜謝而去。幸而年來他們糖行生意還好,要是差不多的人家,這一下子,可支援不下去了。
閒話少提、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轉眼又是臘盡春回,交到雍正六年戊申了。天來在行中料理生意,直到年三十夜,方才同了君來、養福回家度歲。廣東風氣,大行店家,新年裡總要到正月二十幾才開張,所以天來兄弟父子,就得在家多盤桓幾日,以敘天倫之樂。
貴興那邊,景象又自不同。一班酒肉兄弟,狐群狗黨,終日不是賭錢,便是吃酒,偶然取過鑼鼓來、亂打一陣,這就算他們最清雅的玩意兒了。一天早起,,天井裡兩盆蘭花開了幾朵,貴興便大大高興起來,要置酒賞蘭,在去年打不盡的裕耕堂上,大排筵席,真是群兇畢至,眾醜鹹集。飲酒中間,貴興忽然停下酒杯,嘆了一口氣。宗孔又忽然扭扭捏捏搖搖擺擺的問道:“吾問侄老爹者,為何忽然而嘆氣之乎?”貴興噗嗤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