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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嗑著瓜子跑來跑去找最好的角度,女人們抱著臉蛋紅撲撲的嬰兒,嬉笑著站在一邊。鬥狗場上的男人跪在地上,對咬在一起、身上全是血跡的狗吼叫:“殺!殺!”他們眼睛通紅,嘴角能看到掛下來的白線。贏了的人,可以拿三十塊錢。
我在部落格裡寫:“是的,生命往往要以其他生命為代價,但那是出於生存。只有我們人類,是出於娛樂。”
老範有隻貓,小圓臉兒,有點小劉海兒,長得跟她一模一樣。經常我打電話給她,她就扯著兩隻後腿把貓拖到話筒邊上:“叫,叫阿姨。”貓倔得很,一聲不吭。
我一直擔心貓跟著這樣的人也就算個苟活,但她認為自己相當疼愛貓。她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但貓養得痴肥,胖得都不會喵了。每晚她還摟著睡,貓死命掙也掙不開,第二天她一臉貓毛。
所以,她對踩貓的人氣得很。到兩會結束,這事兒已經過去一個月,她還耿耿於懷:“走,找他們去。”直到那時,踩貓的人、拍攝者、組織買賣者,都沒有接受過媒體採訪。
也有人說,過去這麼長時間的事兒了,還是新聞麼,還做麼?
老範和我都沒上過新聞學院,就靠直覺和慾望來判斷,覺得新聞和時間不見得有必然的關聯,就是觀眾想知而未知的東西。
影片拍攝地是黑龍江與俄羅斯交界的縣城,拍攝虐貓影片的人姓李,是我們同行,事出後離開了單位。老範給他發了很多簡訊,沒有回覆。
找了一天,人影兒都沒有,邊境小城,晚上鐵一樣的天,蒼灰大雪,我們又凍又餓,找了一個地兒,盤著大炕。火燒得紅旺,坐在炕上穿著單衣,熱氣騰騰吃燉酸菜,一邊說這節目算是沒指望了。老範電話響了,她臉色一變,噌地滑下炕趿拉著鞋就出了門。
過了一會兒,她還沒回來。門開的這一縫,外面雪把地都白了,碎雪粒子夾著風一股子一股子地鑽骨冷,小宏趕緊撈起大衣給她送出去。
老範還站在雪裡接電話,披上衣服,下意識說聲“謝謝”。對方聽見問怎麼了,她說哦沒事同事給送衣服。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剛才一直沒穿大衣站在外頭?”
“哦,一看到你電話我忘了。”她說。
李就這樣接受了採訪。
這個光頭坐在我對面,一根菸銜著,粘在嘴角懸懸不掉,“‘新聞調查’這樣的節目,隔了一個月才來做,肯定不是光來譴責的。問吧,越尖銳越好。”
他對殺死一隻貓沒有興趣,也不享受虐待的過程。他說這麼做只是為錢,拍下來提供給網站,一次兩千,比他一個月的工資要高,還不包括賣碟和高跟鞋的錢。
他說:“要只是一次性我也不會幹,這是一個可以長期做的事,有一個群體需要,這是一個產業。就像一隻耗子溜到貓嘴邊了,我只要考慮吃不吃。”
“你在做生意?”
“對,不違法,沒有成本,沒有風險,收益很大。”他說。
“那道德呢?”
他笑一下:“公民道德規範裡又沒寫不能踩貓。”
我問他:“人的心裡不該有這樣的天性嗎?”他說:“剛開始看的時候有一點點感覺,然後就麻木了。”說完眼睛不眨看著我。
“什麼讓你麻木呢?”
“利益。”他答得飛快。
他不準備懺悔,也不是為了挑釁,這就是他真實的想法。
老範坐邊上,後來她寫道:“說實話,他的坦率讓我絕望。一個過於主動甚至積極坦白自己內心陰暗面的人,往往會讓原本想去挖掘他內心弱點的人感到尷尬和一絲不安。他甚至都不為自己辯解一句。為什麼不在鏡頭面前,哪怕是偽裝歉意向大家懺悔以乞求寬恕呢?”
採訪間歇,老範跟他聊天。李說起多年前也曾經養過一隻貓:“養了十七年,自己老死的,我經常抱著她睡。”我們都一愣。
“如果現在付錢給你,讓你踩你自己的那隻貓呢?”老範試探地問。
“這個如果不存在,她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如果有如果呢,你就當是一個心理實驗。”
“我會收下錢,讓人把她帶走,不要讓我看見。”
“如果一定要你看著,當面踩死呢?”
“如果……錢高到一定程度的話,可以。”
老範是個七情上面的人,臉上明明白白掛著傷心。這時候李開始反問她:“如果你也養貓……”
她打斷:“不用如果,我就養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