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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垂綺搬過一把椅子,女皇落了座,一雙已刻上褶痕的鳳目仔細打量了孫楔一眼,眉間一攏,“孫公,你……”
“老臣體疾重症……不能,不能給皇上行禮啦……”他努力想提起上身,但已是無力。
“孫公無須如此。你我君臣一場,早年還曾共戰沙場,此間情義,何需多禮?”女皇一嘆,“唉!朕其實早就想來看看你了……”
孫楔閉目笑了笑,“勞皇上掛懷,老臣實在罪過……近日朝局變動,老臣卻因病避在家中,是老臣未盡其責啊!”
女皇淡淡一抿唇,目中沉靜一片,點點思量與試探,均掩在平波之下。“孫公戮力為國,朕心裡明白。此番孫大將軍凱旋迴師,為我碧落安疆拓土,功勞甚大。如今四邊安靖,風波也該止息了。”
此語一出,駱垂綺心中一定,抬眸悄悄朝女皇掠去,只覺君王那眉宇間似是展現過一抹沉定冷厲的神色,氣勢壓得極低,卻依舊凌人。看來,文斕公主就在這幾日了,只怕,就是今晚……
正當駱垂綺心中揣摩著,一旁的孫騏上前跪稟道:“啟稟皇上,家父病危,然家中六弟已戍邊地近三載,可否準其還家……”
話未說完,立時被孫楔喝斷,“不可!”
其聲甚大,叫在場眾人都驚了一跳。
女皇垂下頭來看著孫楔,目中深邃無比,語出卻是淺淡溫和,“於情,倒是要讓令郎回來看看老父了。”
合情的話,卻非是准奏的旨,這一提果然是招了女皇的忌了。駱垂綺暗歎了聲,眼下如此情形,才調禁軍清了文斕公主這一黨,朝局正自不穩。而孫家卻是聲名鵲起,一個統兵平了西南邊的大將軍還不夠,難道還要將戍邊大將也給調入都來麼?誰知道這不會是又一次的逼宮?
駱垂綺朝孫騏瞅了眼,論理,這公公應不會如此短淺才是,怎麼這會兒居然能提出這等話來?
“皇上,自古將者,為國守邊,為國征戰,那是詮一個‘忠’字。而今,匈奴猖獗,邊地未靖,身為守邊大將,焉能為家事而廢國事?臣雖老愚,亦還未曾老病糊塗。皇上體恤之心,老臣銘記在心,感激無已。然,國之重於家,老臣不敢廢犬子之職,不敢廢國之邊境。”孫楔這番話娓娓道來,緩慢中,聲情並之,聽來感動人心。他躺著深吸了口氣,才朝一旁跪著不敢出聲的三子孫騏囑咐道:“你速修書一封,囑咐駿兒,我之身後,不必他來。他只需為國守邊,為國盡忠,便是對我行孝了……”孫楔仰面微閉了閉雙目,“如若不聽,逐出家門!”
孫騏唯唯諾諾,應了聲便立時退下,不敢再待。
“唉,你這又是何苦?”女皇眉宇微斂,嘆了口氣,正欲說些什麼,突聽得外邊有宮廷內侍來報。
“稟皇上,九門提督簡籬在北門外巡視時拿獲一賊,據查是景海城統衛之屬,有叛逆之心。”
“報——”此番前來的卻是禁軍校尉,“啟稟皇上,禁軍副都尉劉梵私調兵馬,意圖不軌,都尉大人現已從軍法處之,其軍下兵馬俱已圍禁!”
一聞此訊息,眾人皆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室中不過才短短一兩個時辰,而天都已然遽變。
果然,文斕公主不是對手!
女皇輕輕站起,隻手一揮,並不動聲色,“知道了。”
孫楔至此終於是放下了顆心,他朝駱垂綺安心地瞅了眼,一口氣鬆了,雙目已然闔上。
女皇回頭正待說些什麼,卻見孫楔已含笑閉目,眉心一皺,一旁的裘一翁趕忙探了探鼻息,心頭一涼又一鬆,說不清是什麼滋味,“皇上,孫公已經去了。”
眾人全是一呆,繼而不知是誰哭出第一聲,整間屋內俱聞飲泣之聲,只是因女皇在場,除了老太太無所顧忌,其餘人只得壓低了嗓子。
女皇長長嘆了一口氣,“孫公為國操勞,鞠躬盡瘁,一片丹心,可堪垂世!效遠,你叫中書舍人舒揚擬旨,追封孫楔為紫宸殿大學士,入忠正祠,配享太廟!”
“是。”
“我等叩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九月初八,文斕公主反事,事未發而洩密,女皇當即下令兵圍公主府。九月初九,孫永航回都,十五萬凱旋之師總算衝破了天都緊張得欲使人窒息的氛圍,似是陰霾的天際忽然劃過一道閃電,繼而天朗地闊,萬物都明朗起來。
女皇正欲擺脫兔死狗烹之嫌,見孫永航歸來,心中大喜,立時宮中擺宴,犒賞三軍。
孫永航早於家書中得知噩耗,終是祖父,雖不甚親,但年幼時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