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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米海卻厭惡地瞅著格季科颳得光光的臉和脖頸上顫動的喉核,罵他是“夜貓子”“和”瘡猻_規定在第一個救主節舉行婚禮。

現在只剩下三個星期了聖母升無節那天。葛利高裡來看望未婚妻。他坐在娜塔莉亞閨房裡的圓桌邊,跟姑娘們——未婚妻的女友們——嗑了一會兒葵花子和榛子,就起身回家。娜塔莉亞出來送他。在板棚簷下,在葛利什卡那匹備著漂亮的新鞍子的馬吃草的槽邊,她把手伸進懷裡,然後紅著臉,用愛戀的目光看著葛利高裡,把一個柔軟的,還帶著她處女胸脯熱氣的小包塞到他手裡。葛利高裡接過禮物的時候,朝她呲了呲像狼一樣的、尖利的白牙齒,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回家就知道啦……給你繡了個煙荷包”

葛利高裡猶疑地把她拉到自己懷裡,想親她一下。但是她拼命用兩手撐住他的胸膛,靈快地向後一仰頭,害怕地朝窗戶掃了一眼。

“人家會看見的!”

“叫他們看見好啦!”

“怪不好意思……”

“這是頭一回,”葛利高裡解釋道。

她拉著韁繩,葛利高裡皺起眉頭,腳踏上鋸齒形的馬鐙。他在鞍子上坐好,便策馬走出院子。娜塔莉亞開開大門,用手掌搭在眼上,看著他的後影:葛利高裡像加爾梅克人一樣騎在馬上,略微向左邊歪著身子,剽悍地揮動著鞭子。

“只剩下十一天啦,”娜塔莉亞心裡計算著,嘆了口氣,笑了。

第一卷 第二十章

小麥長出了尖尖的綠芽兒,天天見長;一個半月以後,連烏鴉的腦袋都能藏進去了,麥子吮吸著土壤裡的養料,抽了穗;然後開花,麥穗罩上了一層金黃的花粉;麥粒灌滿了香噴噴、甜絲絲的乳漿。當家人來到麥地裡一看,真是心花怒放,可是突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間來一群牲口,在麥地裡亂踩一陣:可憐那沉甸甸的麥穗全被踩爛在田壠上。凡是牲口踐踏過的地方,到處是一片片踩壞了的麥子……真是慘不忍睹,傷透了心。

而阿克西妮亞的心情正是這樣的:葛利什卡用笨重的生皮靴子踩在她那開著金黃色花的、成熟了的愛情上;把它燒成了灰燼,糟踏夠了——揚長而去。

阿克西妮亞從麥列霍夫家的向日葵園裡回來以後,她的心就像被人遺忘了的、長滿了胭脂菜和艾蒿的場院一樣,變得空虛而又荒涼。

她走著,嘴裡嚼著頭巾的尖角,哭叫聲在喉嚨裡直往上衝。一進門,就倒在地板上,眼淚、痛苦湧進頭腦裡的一片黑洞洞的空虛,憋得她喘不過氣來……後來這些都過去了;只有心靈深處好像有什麼鋒利的東西在隱隱地刺她,折磨著她。

被牲口踩倒的麥子又立起來了。雨露陽光,使踩倒在地上的麥莖又挺立起來;起初,就像一個被不能勝任的重負壓得彎著身子的人一樣,後來就挺直身於,抬起頭來,白晝又照樣照耀著它,風又照樣吹得它搖曳多姿了……

夜裡,阿克西妮亞一面狂熱地撫愛著丈夫,一面卻在思念著另一個人,憎恨和熱愛交織在心頭。這個女人的腦子裡又產生了重操舊業、進行新的犯罪的念頭:她決心把葛利什卡從幸福的、既未受過苦、又未嘗過愛情歡樂的娜塔莉亞。科爾舒諾娃手裡奪回來。每天夜裡她想出一大堆主意,在黑暗中眨著乾枯的眼睛。司捷潘睡熟了,他那好看的腦袋沉重地壓在她的右臂卜,捲曲的長額髮歪到了一邊。他半張著嘴呼吸,一隻黑手放在妻子的胸膛上,於活磨得粗糙的鐵一樣硬的手指頭在抖動。

阿克西妮亞想著,盤算著,不斷地改變著主意。只有一點是毫不動搖地決定了的,那就是要把葛利什卡從一切人的手裡奪回來,像從前一樣,用愛情把他浸起來,佔有他。

在心靈深處,彷彿有什麼尖利的、像沒有拔出來的黃蜂刺,扎得她像挑膿一樣疼痛難忍。

這是夜裡,可是白天,阿克西妮亞卻把全部思緒沉沒到照料家業和忙亂中去了。

有時,在什麼地方碰上葛利什卡,她總是臉色蒼白,扭著那夜夜思念他的、豐美的身段走過去,誘惑、賣弄地直盯著他那野氣十足的黑眼睛。

葛利什卡每次跟她碰面以後,就會產生一種刺心的相思。他無緣無故地發脾氣,向杜妮亞什卡,向母親發脾氣,常常拿起馬刀,跑到後院,去砍插到地裡的粗樹枝,累得汗流滿面,臉上凸起的肌肉在不停地顫動。一星期的工夫,競砍了一大堆。潘苔萊·普羅珂菲耶維奇閃動著耳環和黃色的白眼珠,罵道:“混賬東西,你砍的足夠編兩道籬笆啦!瞧,原來是砍木頭的能手,真是他媽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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