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飾地可憐她說。
娜塔莉亞那股假裝的活潑勁兒,就像被風吹滅的火星一樣消失了、夥伴兒們談論起村裡最近的一些流言蜚語。娜塔莉亞一聲不響地織襪子。好不容易熬到散夥的時候,懷著還沒有形成的決心走了出來。自己這種不確定的恥辱地位(她始終不相信葛利高裡會就這麼一去不回頭了,所以原諒他,等待著他),逼得她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瞞著家裡人去亞戈德諾耶給葛利高裡送封信,問問他是否永遠離去了,有沒有回心轉意。她從佩拉格婭家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格里沙卡爺爺正坐在自己屋裡,看一本沾滿蠟燭油、皮封面的破《聖經》。米倫·格里戈裡耶維奇在廚房裡往魚網上拴著浮樑,聽米海講一件很久以前的兇殺案。母親照料孩子們睡下以後,已經躺在爐炕上,兩隻黑鞋掌朝著門睡著了。娜塔莉亞脫了外衣,無目的地在各個房間裡轉了一圈。在堂屋裡,用木板隔開的牆角里,有一些留作種籽用的大麻子和吱吱的老鼠叫聲。
她在爺爺的小房間裡停了下來。在屋角的桌子旁邊站了一會兒,呆呆地望著放在聖像下面的一小堆福音書。
“爺爺,你有紙嗎?”
“什麼紙?”爺爺的眼鏡上方聚了一堆密密的皺紋。
“能寫字的。”
爺爺在聖詩裡翻了翻,抽出了一張散發著黴蜜糕和檀香氣味的皺巴巴的紙。
“有鉛筆嗎?”
“找你爸爸要去。去吧,乖孩子,別在這兒搗亂啦。”
娜塔莉亞在父親那裡要了個鉛筆頭,坐在桌邊,痛苦地反覆斟酌著那早已想好的、刺心的詞句。
第二天早晨,她答應給格季科一瓶伏特加,求他到亞戈德諾耶去送這樣的一封信:葛利高裡·潘苔萊維奇!
請你寫封信告訴我,我該怎樣活下去,我這一輩子是全完了呢,或者還有救呢?
你從家裡出走,連一句話也沒有對我說。我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在等待著你給我行動的自由,告訴我,你是不是永遠離開我了,可是你自從離開村子,一直像死人似的,一聲也不響。
我原以為你是在大頭上出走的,所以還在盼著你回來,但是我並不想拆散你們,讓我一個人被踩進地裡去吧,總比兩個人都受苦好。請你最後一次可憐可憐我,寫信給我。叫我知道你的打算——那我就可以拿定主意,不然我老是站在路當中,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葛利沙,看在基督的面上,不要生我的氣。
娜塔莉亞愁眉苦臉的格季科預感到要有酒喝了。他把一匹馬牽到場院上,瞞著米倫·格里戈裡耶維奇,套上不帶嚼環的籠頭,搖搖晃晃地騎在馬上跑了出去。他騎馬的樣子跟哥薩克不同,很笨。他放開馬快跑起來,胳膊肘上的兩塊補丁亂晃著,一群在衚衕裡玩耍的孩子在他身後拼命叫喊。
“霍霍爾一油泥鬼!
“你要摔下來啦!
“爬在籬笆上的公狗!……”小孩子們在他身後叫喊。
傍晚他帶著回信返來,信是用一小片包糖用的藍紙寫的;他從懷裡往外掏著紙片,對娜塔莉亞擠了擠眼睛說:“簡直不叫路,我的姑娘!顛得厲害,把格季科的五臟六腑都顛出來啦!”
娜塔莉亞看過信,臉立刻變成了灰色。好像是帶齒的尖刀往她心裡刺了幾下……
紙上寫著幾個潦草的大字:一個人活下去吧。
葛利高裡·麥列霍夫她似乎擔心自己支援不住,便急忙離開院子,回屋子躺到床上去。盧吉妮奇娜為了早點做早飯,能夠及時把復活節吃的奶渣糕烤出來,所以頭天晚上就在生火。
“娜塔什卡,來幫幫我的忙!”她呼喚女兒。
“我頭疼,媽媽。我先躺一會兒。”
盧吉妮奇娜把腦袋探進門去,說道:“你最好喝點兒鹽水,啊?立刻就會好。”
娜塔莉亞用於渴的舌頭舔了舔冰涼的嘴唇,沒有做聲。
天黑以前她一直在躺著,頭上蒙著暖和的羊毛頭巾。縮成一團的身子不停地輕輕哆嗦著。等到她爬起來,走進廚房的時候,米倫·格里戈裡耶維奇和格里沙卡爺爺已經準備上教堂去了。她的兩鬢梳得平整的黑頭髮邊上,閃著晶瑩的汗珠,眼睛上蒙了一層病態的油光。
米倫·格里戈裡耶維奇扣著肥大褲子前襠上防寒厚布的一長串鈕釦,斜了女兒一眼。
“我的好女兒,你真挑了個好時候生病。走,跟我們一塊兒去做早禱吧。”
“你們先走吧。我隨後就去。”
“等快完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