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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
下士波波夫正瞎摸著向門口走去,一下子撞在他身上。
“是你嗎,葛利高裡?”他抓著葛利高裡的肩膀,低聲地說。
“等等。那裡是怎麼回事?……”
下士拉住葛利高裡的袖子,負疚地嘻嘻笑著。
“哪裡……站住,你上哪兒去?”
葛利高裡掙開了手,把門開啟。一隻剪了尾巴的花母雞正在空曠無人的院子裡徘徊(它還不知道廚子明天就要拿它給總管老爺燒湯),在糞堆裡刨著,若有所思地咯咯叫著,考慮把蛋生在什麼地方好。
刺進葛利高裡眼睛裡的光亮使他眼花了一會兒。葛利高裡用手巴掌遮上眼睛,聽到馬棚黑暗角落裡越來越厲害的喧聲,便轉過身來。他一隻手摸索著板牆,向那裡走去;斑斑點點的陽光在正對著門口的牆上和馬槽上跳躍。葛利高裡被刺目的光亮照得眯縫起眼睛,向前走去。迎面走來那個愛說笑打渾的扎爾科夫。
“你怎麼啦?……你們在那兒幹什麼?……”
“快去吧!”扎爾科夫把髒嘴裡的臭氣直噴到葛利高裡的臉上,耳語說,“那兒……那兒妙極啦!……弟兄們把弗拉妮亞拖到那兒去……把她四肢伸開按在……”
扎爾科夫剛剛嘻嘻笑了一聲,就被葛利高裡用力一推,脊背撲通一聲撞在馬棚的板牆上,笑聲也嚥了回去。葛利高裡向吵鬧的地方跑去,他那兩隻大張著、剛剛習慣了黑暗的眼睛裡充滿了恐怖的神情。在屋角里,堆放馬衣的地方,聚了一大群哥薩克——全是第一排的。葛利高裡默默地推開幾個哥薩克,擠到前面去。弗拉妮亞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腦袋上包著馬衣,身上的裙子已經撕破,撩到乳房以上。一個哥薩克看也不看同伴們,似笑非笑,退到牆邊去,把位置讓給輪到的人。葛利高裡掙扎出人群,往門口跑去。
“司務長!……”
哥薩克們在門口追上了他,捂住他的嘴,往回拖他。葛利高裡把一個人的制服從領子一直撕到底,又朝另一個人的肚子踢了一腳,但是最終他還是被打倒在地,人們也像對付弗拉妮亞那樣,用馬衣把他的腦袋裹起來,綁住兩手,為了不叫他聽出是誰的聲音來,一聲不響地抬著把他扔到空馬槽裡。葛利高裡被馬衣上的臭味嗆得喘不過氣來,他試著喊叫,用腳踢槽幫。他聽見了角落裡的低語聲和哥薩克們出出進進的關門聲。二十分鐘以後把他放開了。一個司務長和兩個別的排的哥薩克守在門口。
“不準說出去!”司務長說,不住地眨著眼,向一旁看著。
“別胡說,要不然……我們就把你的耳朵割下來!”外排的一個哥薩克——杜博克微笑道。
葛利高裡看見兩個哥薩克抬著一個灰卷兒——弗拉妮亞(她的兩腿露在裙子外面,直彎下來,一動不動地耷拉著),站到馬槽上,把她從板牆缺口扔出去,因為那兒的木板釘得不牢,掉了下來。牆外就是花園。在每個馬位上面,都有一個骯髒的小視窗。哥薩克們向棚牆上爬去肥牆碰得咚咚亂響,他們想看看扔在棚牆缺口處的弗拉妮亞怎麼辦;有幾個人急急忙忙地從馬棚裡走了出去。強烈的好奇心也打動了葛利高裡。他抓住一根橫樑,兩臂一拉,靠到小視窗上,腳踏著什麼東西,往下看去。幾十隻眼睛從煙熏火燎的小視窗注視著躺在牆腳下的姑娘。她仰面躺著,手指頭劃拉著牆腳下鬆軟的殘雪。葛利高裡沒有看見她的臉,但是聽見了站在小視窗邊的哥薩克們故意壓低的喘息聲和馬嚼乾草的輕柔悅耳的咯吱聲。
她躺了半天,才爬起來。胳膊軟弱無力,哆哆嗦嗦。葛利高裡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頭髮散亂,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的、認不出來的人了,她朝這些小視窗凝視了好久,好久。
她用一隻手抓著一叢叢的忍冬,另一隻手扶著牆,踉蹌走去……
葛利高裡從板牆上跳下來,用手掌揉著喉嚨他簡直憋得喘不過氣來。在門口,有個人——他甚至記不得是誰了——鄭重其事地、毫不含糊地對他說道:“你要敢走漏一點風聲……我敢當著上帝發誓,我們就宰了你!聽見了嗎?”
操練的時候,排長一看見葛利高裡大衣上脫落的扣子,就問道:“誰給你扯下來的?這還成什麼樣子?”
葛利高裡看了看脫落的扣子在呢子面上壓出的圓痕;一想起那樁刺心事兒,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裡,他第一次簡直要哭出來。
第三卷 第三章
黃澄澄的太陽的暑熱籠罩著草原。已經成熟、還沒有收割的黃燦燦的小麥霧氣騰騰,像一片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