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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典型的北方農村的早上。薄薄的白色霧氣縈繞在房舍、矮樹、小路與草垛之間,微曦的晨光中有炊煙升騰。春寒料峭,然而微黃的枯草中已摻雜了鮮嫩的綠色,似乎再過些時日,便可開出芬芳的花朵來。
眼下,村北的一間院落裡,一個男人和一個穿紅襖的小女孩兒正並排坐在板凳上,一人捧著大號的青瓷碗,一人捧著小號的不鏽鋼碗。
男人一仰頭把碗裡那點飯底兒劃拉乾淨,轉頭去看女兒——平常這時候,小姑娘早就學著爸爸的模樣稀哩呼嚕地喝完了碗裡的稀飯。然而此刻這個小丫頭撐著臉蛋兒,像是刷子一樣濃密的睫毛一開一合……顯然是有了心事。
不過六七歲的年紀,粉雕玉琢似的小姑娘,這副憂愁的模樣可額外惹人憐愛。
於是男人不由得笑了起來,伸手在她紮了兩個小辮兒的腦殼上揉了揉:“清清,怎麼啦?”
小女孩皺皺眉頭,脆生生地嘆了口氣:“發愁呢。”
男人哈哈笑了起來,大聲招呼她媽媽:“張玉屏,你女兒發愁呢!”
正在洗碗的女人從屋裡走了出來,一打眼兒就看見女兒的小模樣,笑意浮上眼角:“清清,你愁什麼呢?”
小女孩鄭重其事地站起身來,小心地把碗放在板凳上,挺直了腰桿宣佈:“今天我過生日,我想吃雞!”
兩個大人對視一眼,頓時笑得更歡了。
……
……
於清清蹲在地上,看她媽媽殺雞——手起刀落的那一下兒,她忍不住捂上了眼睛。等再放開的時候,就只見沒了腦袋的雞還在一抽一抽地掙扎,脖子裡的血灑了一菜板。
張玉屏一手抓著雞脖子,一手用碗接雞血,吩咐小女兒:“清清再去屋裡給我拿個碗來!”
“哎!”於清清趕緊往屋子裡跑,邊跑邊在心裡念:“雞呀雞,你別怪我噢,那個人就愛吃肉,我可不是為了自己吃——”
又接了一碗雞血,張玉屏一拍腦袋:“哎呀我這記性,水還燒著呢!”她趕緊把沒拔毛的老母雞擱在菜板上,急急忙忙就往屋子裡跑。
等媽媽消失在門後,於清清左右看了看——然後皺起眉頭一把拎住雞腳,幾步就跑出了院子……
……
……
張玉屏端著一盆熱水從屋裡出來之後,頓時愣住了。菜板上現在空空蕩蕩,只有兩片雞毛打著旋地往地上落——雞呢?
她忙喊:“清清?清清?於清清,雞呢?”在後院侍弄菜地的於左鍵扯著嗓子答應:“怎麼啦?”
張玉屏心痛地一跺腳:“剛殺完雞,還沒褪毛呢,一轉眼兒就沒了!清清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男人這時候擎著沾滿了溼泥的手走到前院來,尋思了一會,惋惜道:“唉,八成是給黃鼠狼叼走了——我前天收拾咱家草垛的時候,可就看見了一隻黃鼠狼,油光滑亮的,躥出來嚇了我一跳!”
張玉屏張了張嘴,半晌才說道:“黃大仙啊……唉。倒黴,讓黃大仙叼就叼了吧,我再殺一隻。清清那孩子又跑哪去了?”
於左鍵向屋後一指:“又跑後山玩去了吧。”
張玉屏這才放下心來,一邊往雞舍走,一邊跟她男人抱怨:“哪玩去不好,非往後山跑,一片墳地。去年老李家又回來起了個墳,死的還是個孩子,煞氣重……衝撞個好歹怎麼辦……”
“我可不信那玩意兒。”於左鍵嘟囔了一聲,轉身回了屋。
……
……
於清清倒提著雞,一路小跑上了山。又轉頭往後看了看,確定沒人跟來,才大口大口地喘了一會兒,接著又開始繼續走。
繞過一片林子,一片草甸就出現在眼前。穿過這片草甸,又是一條解了凍、潺潺流著的溪水。她小心地踩著石子過河沒弄溼鞋子,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墳地。高高低低的十幾座墓碑,掩藏在枯草當中,顯出頹敗的氣象來,似乎已經一年多沒人打理了。小姑娘慢慢走到一座新墳旁邊,坐在厚厚的枯草鋪成的墊子上,長長出了口氣,又捏起拳頭敲敲自己的腿,抱怨似地說道:“可真嚇死了我了,差點被我媽媽看見。”
想了想,又苦著臉:“回去還不知道怎麼跟她說呢……跟她說被黃鼠狼叼走了,我來追黃鼠狼了,你說她能信嗎?”
她周圍空無一人,只有一塊新立的墓碑與尚未長出新葉的樹木。再配上晨風從林間穿過時帶來的嘩嘩聲……畫面有點兒詭異。
小姑娘託著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