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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那裡便央求舅母到醫學校為她報名。“雖然在我的心中,知道自己是絕對不喜歡學醫的,但除了那個醫學校之外還有什麼別的學校可進呢?有一個學校可進,不總比不進學校好一點嗎?”舅舅認為她的年紀太小,想讓她等兩年再說,但她非要上學不可。舅母帶她去報名,但學校不收不到十八歲的學生。她帶著一顆失望與受傷的心回到家裡,只好仍舊做舅舅的學生。
她的舅舅是一位喜歡教誨青年的人。那一年,他不但自己教陳衡哲,還請了一位客籍廣東的杭州先生教她初級數學和新時代的衛生知識。三個月後,舅舅將文作武,到廉州統領新軍去了;又過了三個月,家也搬了去。舅舅極忙。但每天下午,總要穿著新軍統領的眼飾,騎著馬,匆匆回家教她一個小時《普通新知識》、《國民課本》和一些報章雜誌,然後又匆匆離去。她回憶說:舅舅“對於現代的常識,也比那時的任何尊長為豐富,故我從他的談話中所得到的知識與教訓,可說比書本上得到的要充足與深刻得多。經過這樣一年的教誨,我便不知不覺的,由一個孩子的小世界中,走到成人世界的邊際了。我的知識已較前一期為豐富,自信力也比較堅固,而對於整個世界的情形,也有從井底下爬上井口的感想。”(《我幼時求學的經過》)
陳衡哲像一隻躍躍欲飛的鳥兒,雖然羽毛未豐,卻不畏人世的風險,只是想奮翅高飛,並不留戀生活的順適和安樂,一心想著求學。在1917年的冬天,她被舅母帶到上海,在蔡元培等人創辦的愛國女校讀書,後來又進了一所新辦的學校。上海三年,陳衡哲頗感失望,但她的英文卻打下了一個很好的基礎,成為考取清華學堂赴美留學的關鍵籌碼。
一個初踏人生征途的旅人,都會珍惜和永記親友或尊長的指點。陳衡哲說:“督促我向上,拯救我於屢次灰心失望的深海之中,使我能重新鼓起那水溼了的稚弱的翅膀,再向那生命的渺茫大洋前進者,舅舅實是這樣愛護我的兩三位尊長中的一位。他常常對我說,世上的人對於命運有三種態度,其一是安命,其二是怨命,其三是造命。他希望我造命,他也相信我能造命、他也相信我能與惡劣的命運奮鬥。”
除舅舅之外,姑母也是她命運的導航人。在《紀念一位老姑母》的文章裡,寄託了她許多美好的感情,她把姑母的影響看作生活中極為重要的一頁。她回憶說:“這位姑母不但身體高大,精力強盛,並且天才橫溢,德行高超,使我們一見便感到她是一位任重致遠的領袖人才;雖然因為數十年前環境的關係,她的這個領袖天才只能牛刀割雞似的施用到兩三個小小的家族上,但她的才能卻並不像普通所謂'才女'的一樣,只限於吟風弄月。她除了做詩,讀史,寫魏碑之外,還能為人開一個好藥方,還能燒得一手的好菜。她在年輕的時候,白天侍侯公婆,晚上撫育孩子;待到更深人靜時,方自己讀書寫字,常常到晚間三時方上床,明早六時便又起身了。這樣的精力,這樣艱苦卓絕的修養,豈是那些佳人才子式的'才女'們所能有的!”
姑母的這些影響力,深入到她的心靈和精神,啟迪她磨礪意志,開闢生活。
在上海求學時期,因父親命令給她訂婚而使陳衡哲陷入黑暗的境地。這時,她便跑到鄉下的姑母家裡。一個沒有人生經驗的女孩子,在佈滿荊棘的生活中,是姑母對她的偏愛,給了她一線光明。
她的姑母酷愛杜詩,有一次吟罷“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嘆了一口長氣,對陳衡哲說:“這是我從前的夢想。現在呵,連自己的兒孫也庇不著了!”陳衡哲說:“但是,姑母現在是庇著一個苦孩子啊!”
在她眼裡,姑母是召喚黎明的一縷霞光,“使一種黑暗的前途漸漸有了光明,使我對於自己的絕望變成希望,使我相信,我這個人尚是一塊值得雕刻的材料。……但在那兩三年中我所受到的苦痛拂逆的經驗,使我對於自己發生了極大的懷疑,使我感到奮鬥的無用,感到生命值不得維持下去。在這種情形之下,要不是靠這位姑母,我恐怕將真沒有勇氣再活下去了。”(《紀念一位老姑母》)
1911年至1914年,正是陳衡哲在上海求學的時期。但這裡沒有理想的學校,學習成績等於“零”,這是她至為痛苦的總結。由於無書可讀,她便常去有著明秀山水環境的姑母家,並在一個家館教了半年小孩子。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的那年夏天,清華學堂開始招考留美女學生。當時她自覺程度淺,不敢應試,但她得到了姑母的鼓勵,認為大有考取的希望。這種鼓勵,使她恢復了自信力,聽了姑母的話,到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