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水三千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至今還在談論的話題,也許他們至今仍把這地方視為天堂,似乎這裡的土壤從來不曾被挖起過一鏟或是不曾有一塊磚頭被壘在這裡。他們毫不懷疑將來的某一天,我們會把所有的家當捆紮起來裝上大車離開這裡,從哪裡來還回到哪裡去,於是我們的房子就會成為老鼠和蜥蜴的窩,而他們的牲口將在我們耕作過的富饒的土地上吃草。你覺得好笑?那我來告訴你一個真實的情況怎麼樣?湖水正在逐年變鹹。這就是一個簡單明瞭的徵兆———決不能對這種事實視而不見。野蠻人知道這事兒。就在這時刻他們這樣對自己說,‘耐心等著吧,總有一天他們的莊稼會因為鹽分太多而枯萎,那樣他們就不能養活自己了,他們就不得不離開這裡。’這就是他們所想的。他們比我們更能持久。”
“但我們是不會走的。”這個年輕人平靜地說。
“你肯定?”
“我們不會走的,所以,他們失算了。雖說我們的城鎮居民點如今越來越需要武裝保護,但我們不會離開這裡。因為這些邊境定居點是帝國的第一道防線。那些野蠻人越早明白這一點越好。”
第二章第二章(8)
儘管他英姿勃勃一臉帥氣,但那副腦筋卻是如此執拗死板,想必是出自軍事院校的科班薰陶。我嘆息。我滔滔不絕地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卻什麼效果也沒達到。而對方則無疑加深了對我最壞的看法:我不僅老派落伍而且心理不健全。我真的相信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嗎?我真的是願意像野蠻人一樣生活?像他們那樣遲鈍呆板、懶散凌亂、漠然地接受疾病和死亡?如果我們消失了,野蠻人會不會以挖掘我們的廢墟來打發他們的午後時光?他們會儲存人口調查資料和玻璃櫥裡的糧食交易分戶賬嗎?還是會想方設法破譯我們的情書?我的義憤更多的是針對帝國採取的行動呢?還是出自一個老人只想在邊境過上最後幾年太平日子不願受到打擾的壞脾氣呢?我試圖把談話轉向更適當一些的話題,比如馬匹、打獵、天氣什麼的,可是太遲了,我年輕的朋友要起身離開了,我還必須為今晚的招待買單。
* *
孩子們又在玩雪了。她在他們中間,背對著我,就是那個戴風帽的女孩。那時刻,每當我努力走向她時,她就會從後面的雪幕中消失。我的腿陷得很深抬都抬不起來。每走一步就老一歲。這是所有下雪的夢裡最糟的一個。
當我費盡力氣走向他們時,孩子們停止了遊戲看著我。他們把熠熠閃光的臉龐肅然對著我,白色的氣體從他們嘴裡呵出來形成了霧狀。我一邊走向女孩一邊想對他們微笑,撫摸一下他們,但我的五官凍住了,笑不出來,似有一層冰霜覆在嘴上。我想舉起手把冰霜抹去:可是我的手,我發覺自己的手粘在厚厚的手套裡,手指凍在手套裡了,我用手套去摸自己的臉,沒感覺。我拖著笨重的身軀從孩子堆裡穿過去。
現在我可以看見那女孩在做什麼了。她在建一個雪城堡,一個攔著圍牆的城鎮,我可以分辨出每一個細處:有四個瞭望哨的城垛,邊上有一個守衛的小屋,有街道和房屋,有一個大廣場,兵營圍在廣場的一角。這裡就是我站著的地方!但廣場上空無一人,整個城鎮是白色的、無聲的、空曠的。我指著廣場中央:“你得在這裡擱上人!”我想這樣說。但嘴裡沒發出一點聲音,我的舌頭僵在那裡像一條魚。她沒回應。她跪坐在那裡把風帽對著我。我擔心,在最後那一瞬間,她會叫我失望,呈現給我一張愚鈍的臉,或是一張光溜溜的虛浮的臉,就像體內的某個器官,不能暴露在光線下。幸好沒有,這就是她自己,是我從來沒有直睹其顏的她,一個微笑的孩子,牙齒閃閃發亮,烏黑閃動的眼睛看過來。“這才是我想看見的!”我對自己說。我想過去用我僵硬笨拙的嘴巴和她說話。“你怎麼戴著連指手套做這靈巧的活計呢?”我想這樣說。她對我囁嚅不清的話音發出善意的微笑。接著又轉身忙她的雪城堡去了。
夢裡醒來我渾身凍僵了。離天亮的第一道晨曦還有一個小時,火已經熄滅了,我的頭皮都麻木了。睡在我身邊的那姑娘身子蜷曲著像一隻球。我起床披上大衣重新點起火來。
這個夢在我這裡紮下根了,夜復一夜我回到那個大雪紛飛闃無人影的廣場,費力地朝著中心地帶那個人形踆踆而去,每一次都重新確認她正在建設一個空無一人的城鎮。
我向這女孩打聽過她的姐妹。她說有兩個姐妹,據她說,小妹妹“非常漂亮,但沒頭腦。”“你不想再看到你的姐妹嗎?”我問。一種冒失念頭奇特地浮現在兩人中間。我們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