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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年輕士兵手捂著臉垂頭喪氣地坐在一邊。他脫了靴子,腳佈散開著。
“瞧他的腳,先生。”嚮導說。
他的腳紅腫發炎了。“怎麼回事?”我問這孩子。他舉起腳給我看粘滿了血和膿的腳後跟。從包腳布上我就聞到了一股腐肉的臭味。
“你腳上這樣子有多長時間了?”我喝問。他埋下臉。“你幹嗎什麼都不說?難道我沒告訴過你腳掌必須保持乾淨,每隔一天就要換下包腳布洗洗腳,而且要用油膏塗到水泡上用繃帶把傷處包好嗎?我這樣告誡你們是有道理的!現在你腳這副樣子怎麼走路呢?”這男孩一句話都不說。“他不想拖累大家。”他的同伴悄聲說。
“他不想拖累我們大家,但現在我們要用大車把他一路拉回去了!”我喊道,“燒開水,把他的腳洗乾淨包起來!”
我這樣吩咐是對的。第二天早上,他們試著幫他穿上靴子時小夥子痛得難以忍受。只能用繃帶扎住,把他的腳包進一個袋子裡紮緊,這樣他才能一瘸一拐地踏出幾步。當然大部分路程他得騎馬。
這趟旅途結束時我們將如釋重負。彼此在相處中都已經有點厭煩了。
第四天,我們奮力穿越一處古老潟湖乾涸的湖床,順著東南方向走了幾英里,隨後來到我們以前挖的水井,周圍還有一簇光禿禿的楊樹枝。我們在那裡休息了一天,煎了剩下的一塊油糕,把最後一鍋豆子煮成糊糊。積聚精力去對付最後一段也是最艱苦的行程。
我總是獨自一人。那幾個人在低聲說話,我走近時他們馬上沉默了。還沒到家就開始的興奮已經在艱苦的旅途上消耗掉了,不僅因為它的高潮已是如此令人失望——沙漠中與野蠻人的交涉談判後緊接著便是按原路折回——而且,當初那女孩在場對男人們是一種性別激勵,使他們暗中較勁兒,但現在這種激勵已不存在,他們情緒低落變得陰鬱易怒,有意無意地處處找茬:他們抱怨我帶他們走的這一趟魯莽無益的旅途;厭憎那些不聽使喚的馬匹;又嫌他們同夥那隻爛腳拖延了大家的行程;甚至對自己也是一肚子的怨天尤人。我率先把自己的鋪蓋搬出帳篷,睡到星光底下的篝火旁,寧願在外面受凍也不想在帳篷裡和三個悶悶不樂的人一起忍受那種令人窒息的暖意。第二天晚上,沒人打理帳篷,大家都在野地裡露宿。
到第七天,我們已經艱難地走進鹽鹼地了。又死了一匹馬。那幾個人吃厭了每日單調乏味的豆子和麵糕,要求把馬屍拿來吃掉。我准許了,但自己不吃。“我還得和馬一起走前面的路。”我說。讓他們去享受自己的盛宴吧,別讓我在這裡妨礙他們想像著是在割開我的喉嚨;撕開我的腸子;砸開我的骨頭吧。也許他們事後會客氣些。
我渴念著自己熟悉的按部就班的日常生活,想念著很快到來的夏季、長長的夏日裡多夢的午睡,黃昏裡和朋友們一起在胡桃樹下的談話;小男僕送來茶和檸檬汁,令人愜意的姑娘們穿著華麗的衣裳三三兩兩地在廣場上漫步,從我們面前走過。這些天裡因為與世隔絕,她的臉龐在我記憶中愈益堅實起來,變成不透明的難以穿逾的一道屏障,她臉上就像給包上了一層隱蔽的殼。在鹽鹼地裡踆踆舉步時,有一瞬間我被一個念頭悚然一驚:我可能已經愛上了那個來自邈遠之域的姑娘。可是,現在我想要的只是在一個熟悉的世界裡輕鬆自在地過日子,死在自己的床上,被老友們送往墓地。離城門遠遠的還差十英里的地方我們就辨認出凸起在天幕上的崗樓了,這時我們還在湖的南面呢,赭色的城牆從這裡開始把灰色的沙漠隔為遠處的背景。我掃了一眼身後的人,他們加快了步子,一臉喜不自禁。我們三個星期沒有洗澡換衣服了,身上一股臭氣,發黑的面板飽受風吹日曬滿是皴裂的皺紋。我們累到極點,但步子邁出去還像個男子漢,甚至那個腳上纏著繃帶一瘸一拐的男孩也挺起了胸膛。本來也許會更糟糕,誰知道?也許會更好些,但也許是更糟吧。甚至那匹塞了一肚子沼澤地爛草的馬,似乎也恢復了元氣。
田野裡春天的第一批嫩芽開始萌發。一陣輕微的軍號聲傳到了我們耳朵裡,騎馬的禮賓佇列從城門口排列開來,陽光照得他們的盔甲閃閃發亮。而我們活像一群衣衫襤褸的稻草人,我要是早點吩咐大家在最後這段路上換上他們軍人的行頭就好了。我看著騎馬的人靠近我們,期望著他們突然飛馳而來、向空中鳴槍、向我們歡呼。他們卻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他們根本不是歡迎我們——我突然意識到,沒有孩子們跟在屁股後頭跑:他們分成兩人一組圍住我們,那些人當中沒有一個是我認識的。他們眼神冷冰冰的,對我的發問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