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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打照面:沒戴軍帽的就是那個初嘗勝果的年輕軍官,數月的征戰使他比以前顯得消瘦也變黑了點,與他並轡而行的,正是憲警喬爾上校。
囚犯們站成一個圈子,每個人都能瞅見那十二個倒黴的俘虜,指著他們對孩子們說這真的就是野蠻人。不一會兒我訝然覺出自己被湧動的人群裹挾著朝大門那兒擠去。那裡把守計程車兵圍成一個半月形不讓人群靠近,圍觀的人前後相擠,幾乎不能挪步。
“怎麼回事?”我問旁邊的人。
“我不知道,”他說,“請幫我舉他一把好嗎?”我幫他把抱在手上的孩子舉到他肩上。“能看見嗎?”他問孩子。
“看見了。”
“他們在幹嘛?”
“他們讓野蠻人跪下。他們要把野蠻人怎麼著?”
“我也不知道,等著看吧。”
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慢慢轉身擠出人群。“對不起……對不起……”我說,“太熱了——我受不了。”這下惹得許多人轉過頭來用手對著我指指戳戳。
我本來應該回到自己的囚室去。我這麼溜出來本無大礙,甚至別人都沒注意到。如果只是為自己著想,我就應該回到那個冰冷陰暗的囚室裡去,把自己關進門裡,把鑰匙弄彎,閉耳不聽愛國者們熱血沸騰的鼓譟,閉嘴不說一句與己無關的話。誰知道呢,也許我對自己同胞的看法有點不公正,也許這一刻,正好有一個鞋匠在自己家裡給鞋掌上了最後一顆鞋釘,哼著小曲沉浸在大功告成的快活中;也許有些家庭主婦正在廚房裡剝豆子,一邊講著故事好讓小孩安靜下來;也許有些農夫正神情悠然地在田裡修葺溝渠——如果我不曾在如此一般狀態下認識我的鄉親們,那真是太遺憾了!我這會兒從人群裡脫身出來,最最要緊的是既不與行將發生的殘暴行為沆瀣一氣,又不至於被自己軟弱無力的抵拒所拖累。我救不了那些囚犯,乾脆,自己救自己吧。就讓這事一風吹過——如果還將有風吹過的話。如果什麼人在遙遠的將來對我們的生活有興趣作一番探究,以帝國前哨基地的視角來看這個老人,也會覺得他內心並不是一個野蠻人。
我穿過軍營大院走進自己囚室的那個院子,院子中間有個水槽,我找了一隻空水桶盛滿水。傾斜的桶裡水不時晃出,我把水桶拎在胸前,走到人群后面。“對不起,”我說,一邊朝裡邊擠去。人們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給我讓路,我一路往人堆裡扒進去,桶裡的水一路潑濺出來,突然間已鑽到人群前排,瞅見了士兵們的脊背,他們手裡捏著警棍圍成一圈擋著圍觀的人群。
四個囚犯跪在地上,另外八個仍被繩子拴在一起,蹲在牆角的陰影裡,他們的手還是捂在臉上。
跪著的四個囚犯彎腰一字兒排開,一根沉甸甸的長長的木槓,上面吊掛的細繩穿過拴著那些人面頰和手掌的環形鐵絲——這根細繩從頭一個人嘴邊的鐵環穿過,繞過槓子穿到第二個人的鐵環,在槓子上再繞一下,穿過第三個人的環,再繞一圈,穿到第四個人的環上。我看著一個士兵慢慢地把那根細繩抽緊了,那些跪著的囚犯脊背壓得很低,幾乎要吻到那槓子了。一個囚犯痛得扭動身子呻吟起來。其他幾個一聲不吭,他們的意識全部集中在那根細繩的任何一點細微的牽動上,祈告著別讓它撕裂自己的血肉之軀。
用一個不起眼的手勢指揮士兵的是上校喬爾。雖說我身處幾千人之中,雖說他還是像以前那樣用玻璃片遮著自己的眼睛,但我注視他的目光如此放肆,臉上質疑的神情如此不加掩飾,我相信在我看他的那一瞬他也看見了我。
身後,我非常清晰地聽到一個聲音:“行政長官。”是我的想像還是那個站在我旁邊的人叫我?
上校走上前去。彎下身子審視每一個囚犯,抓起一把沙土搓向囚犯的背,用炭條在他們的背上寫字。我從上往下念著那幾個字母:“敵人……敵人……敵人……敵人”寫完又退回原處,抱起胳脯。他和我互相對視著,只隔著二十步距離。
笞刑開始了。士兵們掄起粗大的綠色警棍把囚犯的背脊和半邊臀部打得噼啪作響,一條條紅色的血痕立刻拱凸起來。囚犯們被打得漸漸趴倒在地不動彈了,只有那個起先就不停呻吟的人,每挨一下就大喘一口。
黑色的炭條褐色的塵土,混和著血和汗水往下流淌。我瞧著這場把戲,知道他們不打到背脊褪一層皮不會罷手。
我看到一個站在人群前排的小姑娘,緊緊牽著母親的衣角。她的眼睛圓睜著,大拇指含在嘴裡一聲不吭,看著那些全身赤裸的人捱打又害怕又好奇。看著周圍那些面孔,有的甚至還在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