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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者送大姐來家,二者敬與你爹燒紙。”敬濟罵道:“趁早把淫婦抬回去!好的死了萬萬千千,我要他做甚麼?”薛嫂道:“常言道:嫁夫著主。怎的說這個話?”敬濟道:“我不要這淫婦了,還不與我走?”那抬轎的只顧站立不動,被敬濟向前踢了兩腳,罵道:“還不與我抬了去,我把你花子腳砸折了,把淫婦鬢毛都蒿淨了!”那抬轎子的見他踢起來,只得抬轎子往家中走不迭。比及薛嫂叫出他娘張氏來,轎子已抬去了。
薛嫂兒沒奈何,教張氏收下祭禮,走來回覆吳月娘。把吳月娘氣的一個發昏,說道:“恁個沒天理的短命囚根子!當初你家為了官事,搬來丈人家居住,養活了這幾年,今日反恩將仇報起來了。只恨死鬼當初攬的好貨在家裡,弄出事來,到今日教我做臭老鼠,教他這等放屁辣臊。”對著大姐說:“孩兒,你是眼見的,丈人、丈母那些兒虧了他來?你活是他家人,死是他家鬼,我家裡也留以留你。你明日還去,休要怕他,料他挾你不到井裡。他好膽子,恆是殺不了人,難道世間沒王法管他也怎的!”當晚不題。
到次日,一頂轎子,教玳安兒跟隨著,把大姐又送到陳敬濟家來。不想陳敬濟不在家,往墳上替他父親添土疊山子去了。張氏知禮,把大姐留下,對著玳安說:“大官到家多多上覆親家,多謝祭禮,休要和他一般見識。他昨日已有酒了,故此這般。等我慢慢說他。”一面管待玳安兒,安撫來家。
至晚,陳敬濟墳上回來,看見了大姐,就行踢打,罵道:“淫婦,你又來做甚麼?還說我在你家雌飯吃,你家收著俺許多箱籠,因起這大產業,不道的白養活了女婿!好的死了萬千,我要你這淫婦做甚?”大姐亦罵:“沒廉恥的囚根子!沒天理的囚根子!淫婦出去吃人殺了,沒的禁拿我煞氣。”被敬濟扯過頭髮,盡力打了幾拳頭。他娘走來解勸,把他娘推了一交。他娘叫罵哭喊,說:“好囚根子,紅了眼,把我也不認的了!”到晚上,一頂轎子,把大姐又送將來,分付道:“不討將寄放妝奩箱籠來家,我把你這淫婦活殺了。”這大姐害怕,躲在家中居住,再不敢去了。這正是:誰知好事多更變,一念翻成怨恨媒。這裡不去。不題。
且說一日,三月清明佳節。吳月娘備辦香燭、金錢冥紙、三牲祭物,抬了兩大食盒,要往城外墳上與西門慶上新墳祭掃。留下孫雪娥和大姐、眾丫頭看家。帶了孟玉樓和小玉,並奶子如意兒抱著孝哥兒,都坐轎子往墳上去。又請了吳大舅和大妗子二人同去。出了城門,只見那郊原野曠,景物芳菲,花紅柳綠,仕女遊人不斷。一年四季,無過春天,最好景緻。日謂之麗日,風謂之和風,吹柳眼,綻花心,拂香塵。天色暖,謂之暄。天色寒,謂之料峭。騎的馬,謂之寶馬。坐的轎,謂之香車。行的路,謂之芳徑。地下飛的塵,謂之香塵。千花發蕊,萬草生芽,謂之春信。韶光淡蕩,淑景融和。小桃深妝臉妖嬈,嫩柳嫋宮腰細膩。百轉黃鸝驚回午夢,數聲紫燕說破春愁。日舒長暖澡鵝黃,水渺茫浮香鴨綠。隔水不知誰院落,鞦韆高掛綠楊煙。端的春景果然是好。有詩為證:
清明何處不生煙,郊外微風掛紙錢。人笑人歌芳草地,乍晴乍雨杏花天。
海棠枝上綿鶯語,楊柳堤邊醉客眠。紅粉佳人爭畫板,彩繩搖拽學飛仙。
吳月娘等轎子到五里原墳上,玳安押著食盒,先到廚下生起火來,廚役落作整理不題。月娘與玉樓、小玉、奶子如意兒抱著孝哥兒,到於莊院客坐內坐下吃茶,等著吳大妗子,不見到。玳安向西門慶墳上祭臺兒,擺設桌面三牲,羹飯祭物,列下紙錢,只等吳大妗子。原來大妗子僱不出轎子來,約已牌時分,才同吳大舅僱了兩個驢兒騎將來。月娘便說:“大妗子僱不出轎子來,這驢兒怎的騎?”一面吃了茶,換了衣服,同來西門慶墳上祭掃。那月娘手拈著五根香,自拿一根,遞一根與玉樓,又遞一根與奶子如意兒替孝哥上,那兩根遞與吳大舅、大妗子。月娘插在香爐內,深深拜下去,說道:“我的哥哥,你活時為人,死後為神。今日三月清明佳節,你的孝妻吳氏三姐、孟三姐和你週歲孩童孝哥兒,敬來與你墳前燒一陌錢紙。你保佑他長命百歲,替你做墳前拜掃之人。我的哥哥,我和你做夫妻一場,想起你那模樣兒並說的話來,是好傷感人也。”拜畢,掩面痛哭。玉樓向前插上香,也深深拜下,同月娘大哭了一場。玉樓上了香,奶子如意兒抱著哥兒也跪下上香,磕了頭。吳大舅、大妗子都炷了香。行畢禮數,玳安把錢紙燒了。讓到莊上捲棚內,放桌席擺飯,收拾飲酒。月娘讓吳大舅、大妗子上坐。月娘與玉樓下陪。小玉和奶子如意兒,同大妗子家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