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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中打斷出來,我媽著了驚謊,不久得病死了,把我賣在鄭五媽家。這兩日子弟稀少,不免又來在臨清馬頭上趕趁酒客。昨日聽見陳三兒說你在這裡開錢鋪,要見你一見。不期今日會見一面。可不想殺我也!”說畢,又哭了。敬濟取出袖中帕兒,替他抹了眼淚,說道:“我的姐姐,你休煩惱。我如今又好了,自從打出官司來,家業都沒了,投在這晏公廟,做了道士。師父甚是託我,往後我常來看你。”因問:“你如今在那裡安下?”金寶便道:“奴就在這橋西灑家店劉二那裡。有百十房子,四外行院窠子,妓女都在那裡安下,白日裡便是這各酒樓趕趁。”說著,兩個挨身做一處飲酒。陳三兒燙酒上樓,拿過琵琶來。金寶彈唱了個曲兒與敬濟下酒,名《普天樂》:
淚雙垂,垂雙淚。三杯別酒,別酒三杯。鸞鳳對拆開,折開鸞鳳對。嶺外斜暉看看墜,看看墜,嶺外暉。天昏地暗,徘徊不捨,不捨徘徊。
兩人吃得酒濃時,朱免解衣雲雨,下個房兒。這陳敬濟一向不曾近婦女,久渴的人,今得遇金寶,盡力盤桓,尤雲殢雨,未肯即休。須臾事畢,各整衣衫。敬濟見天色晚了,與金寶作別,與了金寶一兩銀子,與了陳三兒百文銅錢,囑付:“姐姐,我常來看你,咱在這搭兒裡相會。你若想我,使陳三兒叫我去。”下樓來,又打發了店主人謝三郎三錢銀子酒錢。敬濟回廟中去了。馮金寶送至橋邊方回。正是:
盼穿秋水因錢鈔,哭損花容為鄧通。
第九十四回 大酒樓劉二撒潑 灑家店雪娥為娼
詩曰:
骨肉傷殘產業荒,一身何忍去歸娼。淚垂玉箸辭官舍,步蹴金蓮入教坊。
覽鏡自憐傾國色,向人初學倚門妝。春來雨露寬如海,嫁得劉郎勝阮郎。
話說陳敬濟自從謝家酒樓上見了馮金寶,兩個又勾搭上前情。往後沒三日不和他相會,或一日敬濟有事不去,金寶就使陳三兒稍寄物事,或寫情書來叫他去。一次或五錢,或一兩。以後日間供其柴米,納其房錢。歸到廟中便臉紅。任道士問他何處吃酒來,敬濟只說:“在米鋪和夥計暢飲三杯,解辛苦來。”他師兄金宗明一力替他遮掩,晚夕和他一處盤弄那勾當,是不必說。朝來暮往,把任道士囊篋中細軟的本錢,也抵盜出大半花費了。
一日,也是合當有事。這灑家店的劉二,有名坐地虎,他是帥府周守備府中親隨張勝的小舅子,專一在馬頭上開娼店,倚強凌弱,舉放私債,與巢窩中各娼使用,加三討利。有一不給,搗換文書,將利作本,利上加利。嗜酒行兇,人不敢惹他。就是打粉頭的班頭,欺酒客的領袖。因見陳敬濟是宴公廟任道士的徒弟,白臉小廝,謝三家大酒上把粉頭鄭金寶兒佔住了,吃的楞楞睜睜,提著碗頭大的拳頭,走來謝家樓下,問:“金寶在那裡?”慌的謝三郎連忙聲喏,說道:“劉二叔叔,他在樓上第二間閣兒裡便是。”這劉二大叉步上樓來。敬濟正與金寶在閣兒裡面飲酒,做一處快活,把房門關閉,外邊簾子掛著。被劉二一把手扯下簾子,大叫:“金寶兒出來!”唬的陳敬濟鼻口內氣兒也不敢出。這劉二用腳把門跺開,金寶兒只得出來相見,說:“劉二叔叔,有何說話?”劉二罵道:“賊淫婦,你少我三個月房錢,卻躲在這裡,就不去了。”金寶笑嘻嘻說道:“二叔叔,你家去,我使媽媽就送房錢來。”這劉二隻摟心一拳,打了老婆一交,把頭顱搶在階沿下磕破,血流滿地,罵道:“賊淫婦,還等甚送來,我如今就要!”看見陳敬濟在裡面,走向前把桌子只一掀,碟兒打得粉碎。那敬濟便道:“阿呀,你是甚麼人?走來撒野。”劉二罵道:“我肏你道士秫秫娘!”一手採過頭髮來,按在地下,拳捶腳踢無數。那樓上吃酒的人,看著都立睜了。店主人謝三初時見劉二醉了,不敢惹他,次後見打得人不像模樣,上樓來解勸,說道:“劉二叔,你老人家息怒。他不曉得你老人家大名,誤言衝撞,休要和他一般見識,看小人薄面,饒他去罷。”這劉二那裡依從,盡力把敬濟打了個發昏章第十一。叫將地方保甲,一條繩子,連粉頭都拴在一處墩鎖,分付:“天明早解到老爺府裡去。”原來守備敕書上命他保障地方,巡捕盜賊,兼管河道。這裡拿了敬濟,任道士廟中尚還不知,只說晚夕米鋪中上宿未回。
卻說次日,地方保甲、巡河快手押解敬濟、金寶,僱頭口趕清晨早到府前伺候。先遞手本與兩個管事張勝、李安看,說是劉二叔地方喧鬧一起,宴公廟道士一名陳宗美,娼婦鄭金寶。眾軍牢都問他要錢,說道:“俺們是廳上動刑的,一班十二人,隨你罷。正經兩位管事的,你倒不可輕視了他。”敬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