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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燒紙錢,不想到這裡,又哭倒了。”當下兩個救了半日,這愛姐吐了口粘痰,方才甦醒,尚哽咽哭不出聲來。痛哭了一場起來,與春梅、翠屏插燭也似磕了四個頭,說道:“奴與他雖是露水夫妻,他與奴說山盟,言海誓,情深意厚,實指望和他同諧到老,誰知天不從人願,一旦他先死了,撇得奴四脯著地。他在日曾與奴一方吳綾帕兒,上有四句情詩。知道宅中有姐姐,奴願做小,倘不信——”向袖中取出吳綾帕兒來,上面寫詩四句,春梅同葛翠屏看了。詩云:
吳綾帕兒織回紋,灑翰揮毫墨跡新。寄與多情韓五姐,永諧鸞鳳百年情。
愛姐道:“奴也有個小小鴛鴦錦囊,與他佩載在身邊。兩面都扣繡著並頭蓮,每朵蓮花瓣兒一個字兒:寄與情郎陳君膝下。”春梅便問翠屏:“怎的不見這個香囊?”翠屏道:“在底褲子上拴著,奴替他裝殮在棺槨內了。” 當下祭畢,讓他母子到寺中擺茶飯,勸他吃了些。王六兒見天色將晚,催促他起身,他只顧不思動身。一面跪著春梅、葛翠屏哭說:“奴情願不歸父母,同姐姐守孝寡居。明日死,傍他魂靈,也是奴和他恩情一場,說是他妻小。”說著那淚如泉湧。翠屏只顧不言語。春梅便說:“我的姐姐,只怕年小青春,守不住,卻不誤了你好時光。”愛姐便道:“奶奶說那裡話?奴既為他,雖刳目斷鼻也當守節,誓不再配他人。”囑付他父母:“你老公婆回去罷,我跟奶奶和姐姐府中去也。”那王六兒眼中垂淚,哭道:“我承望你養活俺兩口兒到老,才從虎穴龍潭中奪得你來。今日倒閃賺了我。”那愛姐口裡只說:“我不去了。你就留下我,到家也尋了無常。”那韓道國因見女兒堅意不去,和王六兒大哭一場,灑淚而別,回上臨清店中去了。這韓愛姐同春梅、翠屏,坐轎子往府裡來。那王六兒一路上悲悲切切,只是舍不的他女兒,哭了一場又一場。那韓道國又怕天色晚了,僱上兩匹頭口,望前趕路。正是:
馬遲心急路途窮,身似浮萍類轉蓬。只有都門樓上月,照人離恨各西東。
第一百回 韓愛姐路遇二搗鬼 普靜師幻度孝哥兒
詩曰:
舊日豪華事已空,銀屏金屋夢魂中。黃蘆晚日空殘壘,碧草寒煙鎖故宮。
隧道魚燈油欲盡,妝臺鸞鏡匣長封。憑誰話盡興亡事,一衲閒雲兩袖風。
話說韓道國與王六兒,歸到謝家酒店內,無女兒,道不得個坐吃山崩,使陳三兒去,又把那何官人勾來續上。那何官人見地方中沒了劉二,除了一害,依舊又來王六兒家行走,和韓道國商議:“你女兒愛姐,只是在府中守孝,不出來了,等我賣盡貨物,討了賒帳,你兩口跟我往湖州家去罷,省得在此做這般道路。”韓道國說:“官人下顧,可知好哩。”一日賣盡了貨物,討上賒帳,僱了船,同王六兒跟往湖州去了,不題。
卻表愛姐在府中,與葛翠屏兩個持貞守節,姐妹稱呼,甚是合當。白日裡與春梅做伴兒在一處。那時金哥兒大了,年方六歲。孫二孃所生玉姐年長十歲,相伴兩個孩兒,便沒甚事做。
誰知自從陳敬濟死後,守備又出征去了。這春梅每日珍饈百味,綾錦衣衫,頭上黃的金,白的銀,圓的珠,光照的無般不有。只是晚夕難禁獨眠孤枕,慾火燒心。因見李安一條好漢,只因打殺張勝,巡風早晚十分小心。
一日,冬月天氣,李安正在班房內上宿,忽聽有人敲後門,忙問道:“是誰?”只聞叫道:“你開門則個。”李安連忙開了房門,卻見一個人搶入來,閃身在燈光背後。李安看時,卻認得是養娘金匱。李安道:“養娘,你這咱晚來有甚事?”金匱道:“不是我私來,裡邊奶奶差出我來的。”李安道:“奶奶叫你來怎麼?”金匱笑道:“你好不理會得。看你睡了不曾,教我把一件物事來與你。”向背上取下一包衣服,“把與你,包內又有幾件婦女衣服與你娘。前日多累你押解老爺行李車輛,又救得奶奶一命,不然也吃張勝那廝殺了。”說畢,留下衣服,出門走了兩步,又回身道:“還有一件要緊的。”又取出一錠五十兩大元寶來,撇與李安自去了。
當夜躊躇不決。次早起來,徑拿衣服到家與他母親。做孃的問道:“這東西是那裡的?”李安把夜來事說了一遍。做母親的聽言叫苦:“當初張勝幹壞事,一百棍打死,他今日把東西與你,卻是甚麼意思?我今六十已上年紀,自從沒了你爹爹,滿眼只看著你,若是做出事來,老身靠誰?明早便不要去了。”李安道:“我不去,他使人來叫,如何答應?”婆婆說:“我只說你感冒風寒病了。”李安道:“終不成不去,惹老爺不見怪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