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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淫婦掩著臉假哭。楊雄就踏上,扯起他在床上,務要問他為何煩惱。那淫婦一頭哭,一面口裡說道:“我爹孃當初把我嫁王押司,只指望‘一竹竿打到底。’誰想半路相拋!今日只為你十分豪傑,嫁得個好漢,誰想你不與我做主!”楊雄道:“又作怪!誰敢欺負你,我不做主?”那淫婦道:“我本待不說,又怕你著他道兒;欲待說來,又怕你忍氣。”楊雄聽了,便道:“你且說怎麼地來?”那淫婦道:“我說與你,你不要氣苦。自從你認義了這個石秀家來,初時也好,向後看看放出剌來,見你不歸時,時常看了我,說道:”哥哥今日又不來,嫂嫂自睡,也好冷落。‘我只不睬他,不是一日了。這個且休說。昨日早晨,我在廚房洗項,這廝從後走出來,看見沒人,從背伸隻手來摸我胸前,道:“嫂嫂,你有孕也無?’被我打脫了手。本待要聲張起來,又怕鄰舍得知,笑話裝你的幌子;巴得你歸來,又濫泥也似醉了,又不敢說,我恨不得了他!你兀自來問石秀兄弟怎的!”楊雄聽了,心中火起,便罵道:“‘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廝倒來我面前,又說海師兄許多事,說得個‘沒巴鼻!’眼見得那廝慌了,便先來說破,使個見識!”口裡恨恨地道:“他又不是我親兄弟!趕了出去便罷!”楊雄到天明,下樓來對潘公說道:“牢了的牲口醃了罷,從今日便休要買賣!”一霎時,把櫃子和肉案都拆了。
石秀天明正將了肉出來門前開店,只見肉案並櫃子都拆翻了。石秀是個乖覺的人,如何不省得,笑道:“是了,因楊雄醉後出言,走透了訊息,倒被這婆娘使個見識攛掇,定反說我無禮,教他丈夫收了肉店。我若和他分辯,教楊雄出醜。我且退一步了,別作計較。”石秀便去作坊裡收拾了包裡。楊雄怕他羞辱,也自去了。石秀提了包裹,跨了解腕尖刀,來辭潘公,道:“小人在宅上打攪了許多時;今日哥哥既是收了鋪面,小人告回。帳目已自明明白白,並無分文來去。如有絲毫昧心,天誅地滅!”潘公被女婿分付了,也不敢留他,由他自去了。
這石秀只在近巷內尋個客店安歇,賃了一間房住下。石自尋思道:“楊雄與我結義,我若不明白得此事,枉送了他的性命。他雖一時聽信了這婦人說,心中恨我,我也分別不得,務要與他明白了此一事;我如今且去探聽他幾時當牢上宿,起個四更,便見分曉。”在店裡住了兩日,去楊雄門前探聽,當晚只見小牢子取了鋪蓋出去。石秀道:“今晚必然當牢,我且做些工夫看便了。”當晚回店裡,睡到四更起來,跨了這口防身解腕尖刀,悄悄地開了店門,徑踅到楊雄後門頭巷內;伏在黑影裡張時,正好交五更時候;只見那個頭陀挾著木魚,來巷口探頭探腦。石秀閃在頭陀背後,一隻手扯住頭陀,一隻手把刀去子脖子上閣著,低聲喝道:“你不要掙扎!若高做聲便殺了你!你好好實說;海和尚叫你來怎地?”那頭陀道:“好漢!你饒我便說!”石秀道:“你快說!我不殺你!”頭陀道:“海櫧黎和潘公女兒有染,每夜來往,教我只看後門頭有香桌兒為號,喚他‘入’;五更裡教我來敲木魚叫佛,喚他‘出。’”石秀道:“他如今在那裡?”頭陀道:“他還在他家裡睡覺;我如今敲得木魚響,他便出來。”石秀道:“你且借你衣服木魚與我。”頭陀手裡先奪了木魚。頭陀把衣服正脫下來,被石秀將刀就頸下一勒,殺倒在地,頭陀已死了。
石秀穿上直掇護膝,一邊插了尖刀,把木魚直敲入巷裡來。那賊禿在上,好聽得木魚咯咯地響,連忙起來披衣下樓。迎兒先來開門,賊禿隨後從門裡閃將出來。石秀兀自把木魚敲響。那和尚悄悄喝道:“只顧敲做甚麼!”石秀也不應他,讓他走到巷口,一交放翻,按住,喝道:“不要高做聲!高做聲便殺了你!只等我剝了衣服便罷!”那賊禿知道是石秀,那裡敢掙扎做聲;被石秀都剝了衣裳,赤條條不著一絲。悄悄去屈膝邊拔出刀來,三四下搠死了,把刀來放在頭陀身邊;將了兩個衣服,卷做一捆包了,再回客房裡,輕輕地開了門進去,悄悄地關上了,自去睡,不在話下。
卻說本處城中一個賣糕粥的王公,起個五更,挑著擔糕粥,點著燈籠,一個小猴子跟著,出來趕早市。正來到死邊過,被絆一交,把那老子一擔糕粥傾潑在地下。只見小猴子叫道:“苦也!一個和尚醉倒在這裡!”老子摸得起來,摸了兩手腥血,叫聲苦,不知高低。幾家鄰舍聽得,都開了門出來,點火照時,只見遍地都是血粥,兩個屍首躺在地上。眾鄰舍一把拖住老子,要去官司陳告。正是:禍從天降,災向地生。畢竟王公怎地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病關索大翠屏山拚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