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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吏部掛榜,唐璧授湖州錄事參軍。這湖州,又在南方,是熟遊之地,唐璧也到歡喜。等有了告赦,收拾行李,僱喚船隻出京。行到潼津地方,遇了一夥強人。自古道慢藏誨盜,只為這一十萬錢,帶來帶去,露了小人眼目,惹起貪心,就結夥做出這事來。這夥強人從京城外,直蹋至潼津,背地通同了船家,等待夜靜,一齊下手。也是唐璧命不該絕,正在船頭上登東,看見聲勢不好,急忙跳水,上岸逃命。只聽得這夥強人亂了一回,連船都撐去。蒼頭的性命也不知死活。舟中一應行李,盡被劫去,光光剩個身子。正是:屋漏更遭連夜雨,船遲又被打頭風!那一十萬錢和行曩,還是小事。卻有歷任文簿和那告赦,雖赴任的執照,也失去了,連官也做不成。
唐璧那一時真個是控天無路,訴地無門。思量:“我直恁時乖運騫,一事無成!欲持回鄉,有何面目?欲持再往京師,向吏部衙門投訴,親身畔並無分文盤費,怎生是好?這裡又無相識借貸,難道求乞不成?”欲持投河而死,又想:“堂堂一軀,終不然如此結果?”坐在路旁,想了又哭,哭了又想,左算右算,無計可腦,從半夜直哭到天明。喜得絕處逢生,遇著一個老者,攜杖而來,問道:“官人為何哀泣?”唐璧將赴任被劫之事,告訴了一遍。老者道:“原來是一位大人,失敬了。舍下不遠,請挪步則個。”老者引唐璧約行一用,到於家中,重複敘禮。老者道:“老漢姓蘇,兒子喚做蘇風華,見做湖州武源縣尉,正是大人屬下。大人往京,老漢願少助資斧。”即忙備酒飯管持。取出新衣一套,與唐璧換了;捧出自金二十兩,權充路費。
唐壁再一稱謝,別了蘇老,獨自一個上路,再往京師舊店中安下。店主人聽說路上吃虧,好生悽慘。唐璧到吏部門下,將情由哀察。那吏部官道是告赦、文篙盡空,毫無巴鼻,難辨真偽。一連求了五日,並不作準。身邊銀兩,都在衙門使費去了。回到店中,只叫得苦,兩淚汪汪的坐著納悶。只見外面一人,約莫半老年紀,頭帶軟翅紗帽,身穿紫絝衫,挺帶皂靴,好似押牙官模樣,踱進店來。見了唐璧,作了揖,對面而坐,問道:“足下何方人氏?到此貴幹?”唐璧道:“官人不問猶可,問我時,教我一時訴不盡心中苦情!”說末絕聲,撲簌簌掉下淚來。紫衫人道:“尊意有何不美?可細話之,或者可共商量也。”唐璧道:“某姓唐,名璧,晉州萬泉縣人氏。近除湖州錄事參軍,不期行到潼津,忽遇盜劫,資斧一空。歷任文篙和告效都失了,難以之任。”紫衫人道:“中途被劫,非關足下之事,何不以此情訴知吏部,重給告身,有何妨礙?”唐璧道:“幾次哀求,不蒙憐準,教我去住兩難,無門懇告。”紫衫人道:“當朝裴晉公,每懷側隱,極肯周旋落難之人。足下何不去求見他?”唐璧聽說,愈加悲泣道:“官人體題起‘裴晉公’一字,使某心腸如割。”紫衫人大驚道:“足下何故而出此言?”唐璧道:“某幼年定下一房親事,因屢任南方,未成婚配。卻被知州和縣尹用強奪去,湊成一班女樂,獻與晉公,使某壯年無室。此事雖不由晉公,然晉公受人造媚,以致府、縣爭先獻納,分明是他拆散我夫妻一般,我今日何忍復往見之?”紫衫人間道:“足下所定之室,何姓何名?當初有何為聘?”唐璧道:“姓黃,名小娥,聘物碧玉玲班,見在彼處。”紫衫人道:“某即晉公親校,得出入內室,當為足下訪之。”唐璧道:“侯門一入,無復相見之期。但願官人為我傳一資訊,使他知我心事,死亦矚目。”紫衫人道:“明日此時,定有好音奉報。”說罷,拱一拱手,踱出門去了。
唐壁轉展思想,懊悔起來:“那紫衫押牙,必是否公親信之人,道他出外探事的。我方才不合議論了他幾句,頗有怨望之詞,倘或述與晉公知道,激怒了他,降禍不小!”心下好生不安,一夜不曾閤眼。巴到天明,梳洗罷,便到裴府窺望。只聽說令公給假在府,不出外堂,雖然如此,仍有許多文書來往,內外奔走不絕,只不見昨日這紫衫人。等了許久,回店去吃了些午飯,又來守候,絕無動靜。看看天晚,眼見得紫衫人已是謬言失信了。嗟嘆了數聲,悽悽涼涼的回到店中。
方欲點燈,忽見外面兩個人,似令史妝份,謊慌忙忙的走入店來,問道:“那一位是唐璧參軍?”唬得唐璧躲在一邊,不敢答應。店主人走來問道:“二位何人?”那兩個答曰:“我等乃裴府中堂吏,奉令公之命,來請唐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