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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德·萊納先生,”他想,“他的槍法太差,打不了這麼準。”幾條狗在身旁奔跑,也不叫,又是一槍,看來打斷了一條狗的爪子,因為它嗷嗷地慘叫起來。於連跳過一塊公地的圍牆,隱蔽地跑了五十步,然後朝另一個方向逃去。他聽見互相吃喝的人聲,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個僕人,也就是他的敵人,打了一槍;一個佃戶從花園的另一頭射擊,然而於連已到了杜河岸,穿上了衣服。
一個鐘頭以後,他已離維裡埃一法裡遠了,上了去日內瓦的大路:“如果有人起疑,”於連想,“他們會到去巴黎的大路上追我。”
下卷
第一章 鄉居的快樂
“先生想必是等去巴黎的驛車吧?”於連停下在一家旅店吃午飯,店主人問。
“今天的,明天的,無所謂。”於連說。
正當他作心不在焉狀的時候,驛車到了。有兩個空位子。
“怎麼!是你呀,我可憐的法爾考茲,”從日內瓦方向來的那位旅客對跟於連一起上車的人說。
“我還以為你已經在里昂附近,羅納河畔一個迷人的山谷裡安頓下來了呢?”
“好一個安頓下來!我在逃呢。”
“怎麼!你在逃?你,聖吉羅!老實巴交的樣子,難道你犯了什麼罪不成?”法爾考茲笑著說。
“說真的,也差不多了。我逃避外省的那種討厭的生活。你知道,我喜歡樹林的清新和田野的寧靜;你常常責備我想入非非。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聽人談政治了,可還是政治把我趕了出來。”
“那你在哪一黨?”
“哪一黨也不在,正是這把我毀了。我的全部政治是這樣:我喜歡音樂,繪畫,一本好書對我來說是—件大事;我快四十歲了。我還能活多久呢?十五年,二十年,最多三十年?那又怎麼樣呢?我堅信三十年後部長們會稍許機靈些,但和今天的部長們一樣正派。我把英國的歷史當作我們未來的一面鏡子。總會有一位國王想增加他的特權;想當議員的野心、成為貴族院議員和米拉波掙的那幾十萬法郎,總會讓外省的有錢人睡不著覺:他們把這叫作當自由黨和愛人民。成為貴族院議員或內宮侍從的慾望使極端保王黨們奔竄不已。在國家這條船上,人人都想掌舵,因為給的報酬多啊。難道就沒有一個可憐的小小的位子給普通旅客嗎?”
“是啊,是啊,那對你這個性情平和的人來說倒是很有意思的。是最近的選舉把你趕出了外省嗎?”
“我的不幸由來已久。四年前,我四十歲,有五十萬法郎。今天,我多了四歲,卻大概要少五萬法郎,我在賣掉座落在羅納河畔、位置極佳的蒙夫勒裡古堡時要損失這個數目。在巴黎,我厭倦了你們所謂的十九世紀文明迫使人們扮演的那種沒完沒了的喜劇。我渴望著溫情和淳樸。我在靠近羅納河的山裡買了一塊地,天底下沒有那麼美的地方了。
“村裡的本堂神甫和附近的紳士給我獻了六個月的殷勤,我請他們吃晚飯,我對他們說:”我離開巴黎,為的是一輩子不再談論也不再聽別人談論政治,你們看到了,我什麼報紙也沒訂,郵差給我送的信越少,我越高興。‘“副本堂神甫不滿意了,我成了無數明目張膽的要求、糾纏等等的目標。我想每年舍給窮人二、三百法郎,可人家要我送給宗教團體:聖約瑟夫會啦,聖母會啦,等等,我拒絕了,於是人家就百般羞辱我。我真蠢,居然惱了。我早晨出去享受我們山區的美景,總要碰上什麼煩惱打破我的夢想,讓我很不舒服地想起人,想起人的惡毒。祈禱遊行的歌曲我很喜歡(大概是一支希臘曲子),可人家不再為我的田地祝福了,因為副本堂神甫說,這些田地屬於一個不信神的人。一個虔誠的老農婦死了母牛,就說是因為靠近了屬於我這個不信神的人、來自巴黎的哲學家的一口池塘,而一個禮拜以後我發現塘裡所有的魚都肚子朝了天,被石灰毒死了。各種形式的糾纏包圍著我。治安法官本是個正直的人,可他害怕丟了位置,就總是說我不對。田野的寧靜對我來說成了一座地獄。一旦他們看見我被村聖會首腦副本堂神甫拋棄,自由黨的頭目退休上尉也不支援我,就都朝我撲過來,包括我養活了一年的泥水匠,甚至為我修犁的車匠也想白白地欺騙我。
“為了獲得支援和打贏幾場官司,我當了自由黨;但是,正如你所說,這場鬼選舉來了,人家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