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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禮拜,僅僅一個禮拜,”於連低聲對自己說,“然後我就幸福地死去。未來於我何干?生命於我何干?如果我願意,這幸福立刻就能開始,完全取決於我!”)
瑪蒂爾德看見他在沉思。
“這麼說,我完全配不上您了,”她握著他的手說。
於連抱住了她,然而就在這時,責任的鐵手抓住了他的心。“如果她看出來我多麼崇拜她,我又會失去她。”於是,他又拿出了一個男子漢應有的全部尊嚴,推開了她的胳膊。
當天和以後的許多天裡,他知道如何把他那過度的幸福藏住,有時候,他甚至放棄了把她抱在懷裡的快樂。
但是有時候,幸福的狂熱又壓倒了謹慎發出的種種告誡。
花園裡有一個藏梯子的金銀花廊,他常去那兒遠望瑪蒂爾德的百葉窗,悲嘆她的變化無常。旁邊有一株很大的橡樹,樹幹正好擋住他,不讓那些好事之徒看見。
他和瑪蒂爾德走過這個使他如此清晰地回想起他那極度不幸的地方,往日的絕望和眼下的幸福對比太強烈了,他的性格實在受不了,淚水不禁湧上了眼睛,他把女友的手拉近嘴唇,說:“這裡,我曾思念著您度過我的時光;這裡,我曾望著那扇百葉窗,幾個鐘頭地等待著我能看見這隻手開啟它的那個幸運的時刻……”
他的心完全地軟了。他用絕非臆造的色彩向她描繪他當時的極度絕望。簡短的感嘆證明了眼下的幸福,這幸福結束了那殘酷的痛苦……
“我在幹什麼呀,偉大的天主!”於連突然醒了過來。“我完了。”
在這種過分的警覺中,他相信已經看見德·拉莫爾小姐眼中的愛情正在減弱。那是幻覺,然而,於連迅速地變了臉,蒙上了一重死一般的蒼白。他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了,一種不無惡意的高傲的表情很快取代了最真實、最自然的愛的表情。
“您怎麼了,我的朋友?”瑪蒂爾德溫柔而不安地問。
“我在說謊,”於連惱怒地說,“我在對您說謊。我譴責我自己,但是天主知道我尊敬您,不應該說謊。您愛我,您忠於我,我不需要花言巧語討您喜歡。”
“偉大的天主!您剛才對我說的那些令人心醉的話都是花言巧語?”
“我強烈地譴責這些話,親愛的朋友。那都是我過去為了一個愛我卻討厭的女人編造出來的……這是我的性格的缺點,我向您坦白,饒恕我吧。”
痛苦的淚水流滿了瑪蒂爾德的臉頰。
“只要有一點點小事讓我不快,我就不由自主地再想一陣,”於連說,“我那可惡的記憶力,我現在詛咒它,就向我提供一個理由,而我也就加以濫用。”
“難道我剛剛無意中做了讓您不高興的事嗎?”瑪蒂爾德帶著可愛的天真說道。
“我記得,有一天,您走過這金銀花廊時摘了一朵花,德·呂茲先生從您的手裡拿過去,您就讓他拿了。我正在兩步之外。”
“德·呂茲先主?不可能,”瑪蒂爾德帶著她那如此自然的高傲說,“我絕不會那樣做。”
“我肯定,”於連激烈地反駁道。
“那好吧!的確如此,我的朋友,”瑪蒂爾德難過地垂下眼睛。她明明知道,幾個月以來,她不曾允許德·呂茲先生有這樣的舉動。
於連懷著一種無法形容的溫情望著她:“不,”他對自己說,“她還是那樣愛我。”
晚上,她笑著責備他對德·費瓦剋夫人的興趣:“一個市民愛一個新貴!也許只有此種人的心,我的於連不能使之發瘋。她把您變成了一個真正的浪蕩子,”她一邊說,一邊玩著他的頭髮。
於連在自認受到瑪蒂爾德蔑視的那段時間裡,成了巴黎穿戴最講究的男人之一。即便如此,他仍然勝過此類人一籌;他一旦打扮好,就不再想了。
有一件事仍令瑪蒂爾德惱火,於連還在抄俄國人的信,並送給元帥夫人。
第三十二章 老虎
一位英國旅行者說他和一隻老虎親密相處,他養大了它,愛撫它,然而桌子上總是放著一把上了膛的手槍。
於連只有在瑪蒂爾德不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出他那極度幸福的表情時,才可忘情地享受。他一絲不苟地履行職責,即不時地對她說上幾句嚴厲的話。
他驚奇地發現瑪蒂爾德變得溫柔了,當這種溫柔和她那過分的忠誠就要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他競有勇氣突然地離開她。
瑪蒂爾德生平第一次愛上了。
過去她總覺得生活像烏龜般一步步地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