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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連跑去看科拉索夫親王的指示。不幸的是,在原來應當簡潔明瞭的地方,年輕的俄國人卻想自己如多拉那樣輕薄油滑;於連想不出他該在元帥夫人的晚宴上取什麼樣的道德立場。
客廳極其富畫堂皇,金光閃閃,一如杜伊勒裡宮裡狄安娜畫廊,護壁板上掛著一些油畫。畫上有明顯的塗抹痕跡。於連後來才知道,女主人覺得這些畫的主題不甚雅觀,遂命人加以修改。“好一個道德的世紀!”他想。
在客廳裡,他注意到有三個人參加過秘密記錄的起草。其中一位是德·某某主教大人,元帥夫人的叔父,他掌管教士的俸祿,據說對他這個侄女是有求必應。“我邁了多大的一步啊,”於連心想,不禁苦笑,“而這一步對我來說又是多麼地無所謂!我現在跟有名的德·某某主教一起吃飯。”
晚宴平平常常,談話也讓人不耐煩。“這是一本拙劣的書的目錄,”於連想,“人類思想的所有最重大的主題都被洋洋自得地淡到了。聽上三分鐘,就會自問,佔上風的究竟是言者的誇張呢,還是其可惡的無知。”
讀者大概已經忘了那個叫唐博的小文人,院士的侄兒,未來的教授,他似乎負責用卑劣的誹謗來毒化德·拉莫爾府上的客廳的空氣。
於連正是從這個小人那裡第一次想到,德·費瓦剋夫人不回他的信,卻可能寬容地對待支配他寫信的那種感情。想到於連的成功,唐博先生那卑鄙的靈魂被撕裂了;然而另一方面,一個有才能的人跟一個傻瓜一樣,沒有分身之術,“如果索萊爾成為高尚的元帥夫人的情夫,”未來的教授心想,“她會把他安排在教會里的那個好位置上,而我就會在德·拉莫爾府裡把他擺脫掉。”
彼拉神甫先生也為於連在德·費瓦克府上取得的成功,大大訓斥了他一番。在嚴峻的詹森派教徒和道德高尚的元帥夫人的追求風氣改良和鞏固王政的耶穌會的客廳之間,存在著一種宗派的嫉妒。
第二十八章 曼儂·萊斯戈
俄國人指示,切記永遠不要在口頭上反駁寫信的物件。不應以任何藉口背離心醉神迷的傾慕者的角色。那些信永遠以這種假設為出發點。
一天晚上,在歌劇院,在德·費瓦剋夫人的包廂裡,於連把《曼儂·萊斯戈》捧上了天。他這樣說的唯一理由乃是因為他覺得這出戏一錢不值。
元帥夫人說這出芭蕾舞劇比普列服神甫的小說差得遠。
“怎麼!”於連想,又驚訝,又開心,“一個道德如此高尚的女人竟吹捧一本小說!”德·費瓦剋夫人每禮拜總有兩三次對作家極盡輕蔑之能事,說他們企圖藉助此等平庸的作品腐蝕青年,這些青年,唉!太容易犯肉慾方面的錯誤了。
“在這種不道德的、危險的體裁中,《曼依·萊斯戈》,”元帥夫人繼續說,“據說是屬於第一流的。一顆罪惡深重的心的軟弱和理應感到的痛苦,據說被描寫得很真實,而這種真實亦頗有深度;不過,您的波拿巴仍然在聖赫勒拿島宣稱這是一部寫給僕人看的小說。”
這句話讓於連的精神緊張地活動起來。“有人想在元帥夫人面前毀掉我,有人告訴了她我對拿破崙的熱情。這件事她很惱火,忍不住要讓我有所感覺。”這個發現讓他一個晚上都很開心,人也變得有趣了。他在歌劇院向元帥夫人告別時,她對他說:“記住,先生,一個人如果愛我,就不應該愛波拿巴;我們只能把他當作天意強迫我們接受的一件不可避免的事物。再說,這個人的心靈太僵硬,不能欣賞藝術傑作。”
“—個人如果愛我!”於連在心裡重複道,“這句話要麼毫無意義,要麼一切盡在其中。我們可憐的外省人就是掌握不了這種語言的奧秘。”他深深地懷念德·萊納夫人,一邊抄寫一封給元帥夫人的很長很長的信。
“怎麼搞的”,第二天她對他說,於連一眼就看出她假裝冷淡,“您在咋天晚上,看來是離開歌劇院以後寫的一封信裡,怎麼跟我談起倫敦和里奇蒙來了?”
於連很尷尬。他逐行地抄,沒有想寫的是什麼,看來是忘了用巴黎和聖克魯替換原信中的倫敦和里奇蒙。他開始了兩個或三個句子,但怎麼也結束不了,他覺得馬上要發瘋般大笑起來。最後,他搜尋枯腸,好不容易來了個主意,說:“討論人類靈魂的最崇高、最重大的利益,令我非常激動。寫著寫著,我的靈魂可能一時走神了。”
“我給她留下了印象,”他心想,“今晚可不必再受煩悶的罪了。”他一溜小跑,出了德·費瓦克府。回去後,他重讀頭天夜裡抄的原信,很快找到俄國人談倫敦和裡奇激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