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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蓴園走遭。這時黃京卿正保得道員,跟了親貴重臣,出洋翻譯,期滿歸國,洊擢京卿,暫在上海小住。京卿原是愛色的人,從前在某關道幕府中,還同他如君有了暖昧。此時金多官貴,又在這錦城香國,自然要物色名姝。哪知楊柳樓臺,枇杷門巷,總不過庸脂俗粉,揀不出殊眾人材,因之遊興闌珊,也到味蓴園來留點鴻爪。正從草地上兜入廊角,忽然見一枝楊柳,婀娜而來。京卿定睛看時,發不黃卷,目不藍深,料定是中國人改扮,但這行一步可人憐的態度,便在外國跳舞場裡,也沒有這樣流利。桂珍知是有人向他凝視,他格外飛個眼電,連京卿魂靈兒,被他攝去。彼此三言兩語,京卿坐了他的雕輪飛騎,同返香巢。他母親看杜珍遇著闊綽老官,不問纏頭,留京卿流連三日。桂珍傾心籠絡,真是跬步不離。京卿已墮入漩渦,只要他列入金釵,決不靳明珠十斛。他母親聽了毛娘囡的話,算以六千元脫籍。桂珍既嫁了京卿,上海並沒有正室,一班婢僕尊聲太太。桂珍果然改了素行,只購幾部小說消遣,看到《施公案》裡的黃天霸,喜他的雄武,惜他的鹵莽。至於《金瓶梅》裡的西門慶,《覺後禪》裡的未央生,不免將信將疑,無從質證。京卿愛桂珍是愛極了,桂珍對著姐妹行,總說京卿文弱過甚,所適非偶。偏是京卿又派了聖路易賽會副監督,將桂珍帶赴日本僑寓,自己卻乘輪赴會。看得各國都有建築物,也奏請特營中國宮室,費銀至四五十萬。弄得非殿非宇,非衙非廟,並自己亦莫能名狀。這些陳列的賽品,煙具也有,刑具也有,不是描摹中國的陋俗,便是指斥中國的迷信。京卿毫不在意,只乾沒了賽會的鉅款,運到日本,同桂珍作個海外寓公。廷旨催他覆命回京,他總說病體未痊,尚須調養。不多幾時,京卿已一瞑不視,桂珍在銀行裡提出鉅款,縞袂扶樞,從日本重回上海。家中苦無聊賴,依舊要發劇癮。在劇園旦遇著這李春來,扮了一出《黃天霸》,比見《施公案》上所說的,剛健相同,嫵媚各異,應該要心坎上溫存,眼皮上供養。春來是閱歷情場的角色,望見桂珍徐娘未老,如此依依,便也別賃陽臺,互通款曲。桂珍初次相呢,便覺西門慶、未央生,世間實有其人。
從此暮雨朝雲,坐無春來不樂。春來志得意滿,居然鵲巢鳩佔,不復顧忌。桂珍儘量揮霍,兩人儼如伉儷。每逢春來演劇,桂珍必聯鑣並轡,姍姍同來,一到下場,已是杳無形影。
劇園侍役,對著黃太太坐位,從不敢使人越俎。不料遇一粵婦,攜兒挈女,預為盤踞。侍役再三相懇,說是黃太太包定,請讓一步。那粵婦戟指痛詈道:“什麼黃太太、白太太,他愛看李春來,我也愛看李春來。這劇園是公共場所,誰先來誰都坐得。除非他同李春來自開劇園,那才好限制人不坐呢。”
桂珍來時,看見有人佔著,已不舒服,再聽他這些不尷不尬的話,自然惱羞成怒,忙招呼春來臨時請假,雙雙回到家中,定要自建劇園,一洩憒氣。春來正中下懷,先向某園告退。於是購基址,打圖樣,同某園望衡對宇,比他分外裝飾得華麗,置備的周到,足以弁冕上海。春來用個“春”字,桂珍用個“桂”字,名為“春桂茶園”。春來自唱武生,老生是汪笑儂,旦腳是周鳳林。春來既做老闆,桂珍便是老闆娘娘。擇吉開鑼,果然天天滿坐。桂珍同春來招搖過市,把睽睽萬目,都指為京卿的報應。有人還撰一聯道:珍而藏之,休教看碧成朱,月府有人思伐桂。
來何暮也,總算投桃報李,風詩何處許懷春。
上海是粵人聚會所在,桂珍這事,雖與廣東全體沒甚相干,究竟黃京卿有這官階,有這資產,弄得這樣不可收拾,並且為粵人留這汙點,難怪要群起而攻。便這位某園爭坐的太太,他丈夫也從道員做過參贊,名叫伍崇煦,說起桂珍氣焰,真是不可逼視。粵人的團體是極鞏固的,辦事是極決斷的,饒不過朱桂珍。才函稟李春來經過的事實,京卿幾個舊友,更是義形於色,說:“此番不能使淫伶漏網。”
桂珍聽得訊息不妙,早經挖通手腳,避重就輕。適值丁靈芝違判來申,與春來有點關係,便將春來連帶拘案,定他風流罪案,只有一部梨園,到此星散了。春來每次候質,都是輕衫團扇,神色自若。桂珍運動到不上刑具,不吃囚糧,一切開支,約逾數萬。大眾都議論黃京卿悖入悖出。剛剛過得幾個月,春來從容釋放,同桂珍摒擋北上,自然落劇園唱戲。桂珍好在尚有餘蓄,儘可過活。上海這班粵人,只要春來、桂珍離了眼前,憑他姓黃也好,姓李也好,倒也不復窮究。
桂珍到得北京,知道八大胡同全是住著南妓,叫做清音小班,內中有幾個手帕交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