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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出來,別的話說不上去,只有這條還說得過。”魏翩仞道:“這詞訟一門,不料子翁倒是行家。”陶子堯道:“小弟才到山左的時候,本學過三年刑名。後來家父常說:”凡做刑名的人,總要作孽。‘所以小弟改行,才入了這仕宦一途。“魏翩仞道:”原來如此,倒失敬了。“當下稟稿看過,沒甚改動。陶子堯立刻寫好,隨了外國訟師的信,一塊兒拿帖子送了進去,接到回片方才放心。
①新衙門:指公共租界裡的審判機關會審公廨。廨,是舊時官吏辦公的地方。
②抱告:打官司時委託親屬或僕役代理出庭。
次日一早,就到長春棧二十一號去見王道臺。這天穿的衣裳,照例是行裝打扮,僱了一輛轎子馬車,拉到長春棧門口,管家先進去投手本。王道臺正在那裡會客,一見是他,便說了聲“請”,吩咐跟班的引他到別的屋裡坐一會。跟班會意,把陶子堯請了進來,同他到隨員周老爺屋裡坐下。不多一刻,王道臺送客回來,趕到這邊相見。陶子堯雖久在山東,同王道臺卻是從未謀面,見面之下,少不得磕頭請安。王道臺曉得他是撫臺特識的人,不好怠慢於他,還說了許多仰慕的話。陶子堯忙回:“卑職一直是在洋務局裡當差,沒有伺候過在人。今番大人來在上海,卑職沒有預先得信,所以來的遲了。今日特地前來稟安請罪。”王道臺道:“說那裡話!”彼此言來語去,慢慢說到退機器、劃銀子的話。王道臺道:“兄弟這回出來,本來是奉了別的差使,到了上海接著電報,才曉得還要到東洋去走一趟,所以出省的時候沒有帶甚麼錢。後來打電報去請上頭髮款,接到回電,才曉得老兄那裡有這筆銀子,所以昨天寫信通知老兄。這款想是現成的,只等老兄回信,兄弟就派人來領。現在老兄又要自己過來,實在勞駕得很。”陶子堯道:“為了這事,卑職正在為難。曉得大人來到這裡,本應該過來稟安,二來還求大人教訓,好替卑職作一個主。卑職雖然沒有到省,然而當的是山東差使,大人就是卑職的親臨上司一樣,所以一切總要求大人指教。”
王道臺聽了摸不著頭腦,只得隨口應酬了兩句。後來又問:“這銀子幾時好劃?”陶子堯方說道:“上頭髮款二萬兩,差卑職到上海辦機器。一到上海,就與洋行訂好合同,約摸機器不到一月一定運到。款項不夠,已由卑職出名,向莊上借銀子二萬兩墊付。不料諸事辦妥,上頭又打電報來,叫把機器退掉,銀子要回。洋行的規矩大人是曉得的,訂了合同,如何翻悔得來。但是卑職既經奉了上頭的電諭,也不敢不遵辦。同洋行說過幾次,說不明白,只好請訟師同他打官司。稟帖是昨兒晚上進去的。將來新衙門還得求大人去關照一聲,叫他替咱們出把力,好教卑職將來可以銷差。”說罷,又站起來請了一個安,說了聲“大人栽培”。王道臺聽了他話,也不好說甚麼,於是敷衍了幾句,端茶送客。少不得次日出門,順便到高升棧,過門飛片謝步。照例擋駕,自不必說。
且說陶子堯自從見過王道臺,滿心歡喜,以為現在我可把他搪塞住了,關了這道門,免他向我討錢,再想別的法子。自此每日仍到新嫂嫂那裡鬼混。他們的事情,新嫂嫂都已明白,樂得再用他兩個。後來陶子堯把錢用完,便去同魏翩仞商量,託他向莊上借一二千。魏翩仞起先不肯,後來想到他這事情,鬧到後來,不怕山東巡撫不拿錢來替他贖身。主意打定,雖不能如他的意,也借與他好幾百兩銀子。陶子堯異常感激。新嫂嫂一邊,魏翩仞還不時要去賣情,說:“陶大人沒有錢用,山東不匯下來,都是我借給他。”好叫新嫂嫂見好。自從新嫂嫂敲到了陶子堯的竹槓,不是剪兩件衣料,就是順便叫裁縫做件把衣裳,不收他的錢,好補補他的情。更兼魏翩仞或是碰和,或假稱出門匆促,未曾帶得洋錢,時常一二十、三四十,到新嫂嫂手裡借用。連借了幾次,也有一百多塊錢,始終未曾還得分文。新嫂嫂卻也不肯向他討取。這些事不但陶子堯一直未曾知道,而且還拿他當作朋友看待,真正可笑。
閒話休題。再說王道臺因見陶子堯那裡的錢不能劃到,他這裡出洋又等錢用,只有仍打電報到山東去。其時撫臺請病假,各事都由藩司代拆代行,接到了這個電報,便打一個回電給陶子堯,說他不肯退機器,不會辦事,著實將他申飭兩句,一定要退掉機器。陶子堯雖有魏翩仞代出主意,究竟本省上司的言語,不敢違拗,因此甚是為難。同時那個藩臺又復一個電報給王道臺,叫他仍向陶委員劃付。王道臺無奈,只得又拿片子前去請他商議此事。陶子堯滿肚皮懷著鬼胎,只好前去稟見。這幾天頭裡,他的事情王道臺已經訪著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