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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他的長篇大論在我聽起來只不過是“蒸糕,蒸糕”這個聲音而已。
他吸了一口氣說道:
“很有趣嘛,雖然覺得不著邊際,不過聽起來倒挺像的。總之更極端的情況也很多,患者之中有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同時具有被害妄想症和攻擊性。他說這個聲音聽起來像在說‘就是吧,就是吧’,實際上他的語氣就是這樣的,‘你們就是吧,繼續這樣子就是吧,我就是吧,總有一天就是吧。’那位朋友可能是過於單純,用這樣的形式把自己的強迫觀念暴露出來。但您好像特別複雜,或許您可能是由於對每件事過於認真或深刻吧。”
他說話的時候我一直在想笑,終於忍不住帶著笑聲說道:
“我可能是深刻但絕不是認真。在我心中,小慾望和大欲望混在一起,我把自己載在小慾望之上,所以我變得輕飄飄,我飛旋在自己的慾望之上,我生病也是源於此吧?”
可能我的話很出乎他的意料,他儘可能掩飾著灰心喪氣的表情說道:
“可能是這樣吧,總之……待會兒再做進一步的診斷看看,頭部也沒有任何的受到衝擊的外傷,反正沒有必要太擔心,而且您是一個非常清晰的人,既然事已如此,乾脆就當做是擺脫了自己和世界,得到了自由吧,記憶馬上就會找回來,那時您自己就會有種嶄新的感覺。”
蟬(中篇小說)(31)
“是啊,雖然講得有道理,可是沒日沒夜地聽到蟬的聲音的這種現象,是不是我的精神老化的結果呢?是不是我已經進入半老化狀態了?”
我本是第一次真誠地倒出了心聲,他卻好像沒有必要再回答似的低著頭在紙上開始寫些什麼。他寫字的時候間或用圓珠筆尖敲著桌子,可能這是他的習慣。看著他的這個習慣,剛才消失的笑聲再一次襲來。對於這樣細小的習慣,他都感覺是負擔。我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但,我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如果我繼續笑,他會更加感覺受到侮辱,就會從細小的敲筆尖的習慣中,像發瘋的猴子似的,向我撲過來。
結果,我還帶著笑意從椅子上站起來了,然後指著他寫的診斷書緘默地搖了搖頭。我向惶惑不解的他伸出了手,左手拿著診斷書,他想要吩咐護士什麼似的,稀裡糊塗地用另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但終於察覺,我打算就這樣離開,就放開了手,像小孩子使小性子似的,把視線移到窗外。
我默默地向門口走去,剛要抓門柄,突然感覺背後有點不對勁。我慢慢地回頭看了一下,正在整理書桌的他意識到我的眼神,抬起頭無心地望著我。但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到和我一起度過的時光的痕跡。我明白了他已經把剛才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在前臺交完錢,經過等候室裡正在繡著蟬之類的昆蟲的、臉色蒼白的女人前面,走下臺階時我自言自語道:“那個醫生才是嚴重的記憶力喪失患者,他才是每時每刻都在忘記過去或是想要忘記過去吧。”當然失憶症患者治療失憶症患者並不是一件壞事。如此看我現在的狀況,當初就根本無法挽回。真實情況就是如此吧。瞬間,我嚇了一跳,剛才脫口說出了真實。
22
作為人,我是殘疾。可是作為蟬,我仍是殘疾。成為殘疾蟬的原因是我沒乘載上在時間裡的生與死的軌道。我脫離了人類的生命軌道,卻還未進入蟬的生命軌道。
就像人類世界中一樣,在蟬的世界裡,殘疾也無法得到公正的待遇。按人類的說法,我在這裡就像坐著輪椅。實際上我受盡了無數視線蠻橫的折磨。坐在附近的蟬趁我不注意時偷看我,裝作不看我,卻一直在看著我。每當這時,我就會不懷好意地盯著它們看,它們意識到我的視線就覺得很不好意思,假裝做其他的事情。結果就像死了心似的把頭扭過來,然後用無可奈何的表情注視著我。
因此在我們相互對望的過程中,我經常會從它們那裡看到熟悉的人類的模樣,還有我失去記憶以後遇到的面孔。但大部分的面孔沒有主人,只是在我腦海裡隱隱約約留下的陰森森的假面具,像幽靈似的飄蕩在我眼前。事後我才知道,那些盯著我看的蟬,在它們的世界裡不是性變態就是被冷落者。如何確定一個社會的局外人的標準很困難,在這裡也是一樣。反正我本能地覺得和它們有相通之處。它們時常偷看我,也是因為和我有同樣的感受吧?首先說明一下,我主要是和它們混在一起的。
在這裡發現一件有趣的事,蟬對自己的軀殼毫不關心。蟬想盡可能遠離自己的軀殼,從這一點來看,它們正感受著本能的抗拒感,甚至恐懼感。假如人也要脫掉軀殼的話,情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