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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兒子並非家學的理想傳人,可的的確確沒有可傳之人了,他不得已而為之,只好硬著頭皮往下傳。他想,果真此兒不成器,那也只能是天意了。
要說這阮紅兵,小時候似乎還真和這一行有緣分。七八歲懂事時,總喜歡繞在阮大可身邊,鼓搗藥錘子、火罐子和那隻犀角。按說那些物件兒,紫不溜丟,滑不嘰嘰,有啥趣兒呢?可那時的阮紅兵偏就翻轉來,顛倒去,整日不離手,高興得阮大可有一回在王絕戶那裡喝酒,趁著酒興纏住王絕戶,非要他給紅兵測測。王絕戶說小孩子不宜測,怎奈拗不過阮大可軟纏硬磨,就掐指排算起來。算過了,又細細咂摸一回,胸中似有所梗,一時沉吟不語。阮大可見狀心裡一驚,趕緊追根問底,王絕戶忙說“喝酒喝酒”。阮大可情知不妙,便不再問,拿過王絕戶那隻紫油油的酒葫蘆,且斟且飲,內心卻寬慰自己:“王天佑也未必次次都是神機妙算吧?”唉!他實在不願相信這命數啊。
阮大可懷著一絲僥倖心理默唸著一句話——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此後,他依然煞費苦心,百般調教阮紅兵。終於,經多少回失望與沮喪之後,他斷定,那確是一段不可雕鏤的朽木。從此不再抱任何奢望,就打算及早替兒子訂一門親事,他想,以後能夠老老實實過那尋常日月,就算阿彌陀佛了。
那時的阮大可,既不造反,也不保皇,算是哪派也不沾的逍遙派,又仗著一手醫術,哪派也不去惹他,日子倒也真的逍遙。有一陣子,他天天去李雪庸那裡閒談,其實,是看上了李雪庸的女兒李青青,想教她做自己未來的兒媳。李青青是阮紅兵的同學,小小的人兒,氣質卻不俗,相貌雖說不上美豔,舉止做派自有一番雅緻,與鄉野粗笨女子很不一樣。阮大可既存了那份心,有事無事便喜歡找李雪庸攀談,常常是推杯換盞,竟夜不散。時間久了,倆人越發投緣。阮大可暗想,他兩個在小城也算有名有姓的,若成就了這樁親事,豈不是一樁美談?只是礙於阮紅兵的頑劣行徑,無法跟李雪庸開這個口。
事又湊巧。其間,打省城發配來一個怪人,據說是哪個哲學研究所的研究員,是個國內外知名的大學者。此人年約五十上下,不修邊幅,行為乖張,大夏天的穿一身厚棉袍,睡覺也不要枕頭,枕著兩塊磚頭,沒事就看外文原版書,十天八天不見洗一次頭面,跟人說話通常只用一兩個字。教小城人奇怪的是,這人單單和王絕戶很說得來,兩人有時湊到一起嘰嘰咕咕能說上兩個時辰。有人偷偷地聽他二人說話,卻聽不懂這兩個怪人在說什麼。有略知些命理的偷聽了一回,說那倆怪人在講奇門遁甲呢。小城人知道,那是一種神秘的異術,當然也是封建迷信,反動的“四舊”貨色。這事被阮紅兵知道了,就召集一班造反的學生,要把那兩個怪人揪出來批鬥。阮大可見紅兵要揪鬥王絕戶,抄起根木棍要和兒子拼命,王絕戶才躲過一劫。阮紅兵就想出各種花樣折磨那個研究員。一天,阮紅兵和兩個同學在那人的蔭莖上用鐵絲繫了半塊磚頭,悠悠噹噹地吊著,直到把那人的蔭莖勒成黑紫色,人也昏死過去。士可殺不可辱。第二天一早,房東便在那人住的小屋裡發現人已懸樑自盡。鎮革委會派人草草地把人埋葬了。兵荒馬亂的年頭,誰也沒很在意這件事,惟有王絕戶偷偷地在那撮黃土堆前哭了兩回。小城人就不拿正眼瞧阮紅兵了,背後說起他,只一句:“這痞貨!”那以後,阮大可就更不能和李雪庸提結親的事了。
那怪人的死,畢竟和阮紅兵有著關聯;當時雖說逢著亂世,又是個孩子,但終歸是條人命。將來會怎麼個收場呢?阮大可心裡沒底。病急亂投醫,只好再找王絕戶,王絕戶給看了看,說:“卦象上煞氣重重啊。”阮大可重重地唉了一聲。王絕戶自嘲地笑笑,說:“我這套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不瞞你說,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不信。我看你也不必庸人自擾。”阮大可又是重重一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吧。”王絕戶見阮大可印堂黯黯的,知道他心事不輕,只好又勸:“果真天意難違的話,也許還可儘儘人事。”
文革過後,百廢待興,各人都在忙各人的事,阮紅兵一時間就不知道該乾點什麼,有一陣子有些發萎,見人老愛乾笑,半傻不�的,人看看就真的要廢了。再後來,社會上各種新奇的事多起來,這裡,那裡,幾乎每日都可聽到各樣聞所未聞的訊息,有些事情很是新鮮,好的壞的都有,教人瞠目結舌。阮紅兵漸漸發現,老實人又開始吃癟了,一些痞貨三弄兩不弄的竟成了暴發戶。他不明白了,世事怎麼會轉來轉去轉成這個樣子呢?他就常耗在閒人們聚集的所在,尖著耳朵聽稀罕,慢慢的,他又故態復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