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曲線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人們又看到了前些年那個阮紅兵。上年歲的老人都紛紛搖頭嘆息,卻也無可奈何。阮大可徹底認命了,人前人後提起那寶貝兒子,一律稱為“我那活祖宗”。也早不去做與李雪庸聯姻的夢了,更懶得操心為兒子張羅婚事。那個李青青呢,自然已嫁為人婦。阮紅兵還算有自知之明,並不去覬覦良家女子,就和文革時期的造反戰友陳露稀裡糊塗地成了夫妻。人們笑著說,這倆人兒,真是天配。好孬也是樁姻緣吧。阮大可曾為兒子這樁婚姻去王絕戶那裡問吉凶,得到兩句話:“莫問吉凶事,定數誰能違?”他也只能暗歎定數難違。畢竟是親生骨肉,他不指望兒子變得多麼好,就希望著小兩口兒從此以後收收心,勤謹守分地做個普通人,也就罷了。
近晚時分,阮小邈還沒有放學,大約又留下補課了。陳露去學車。阮紅兵想象著陳露跟大鬍子教練攬在一起笑鬧胡扯,就心神不寧的。一個人寂寂地在家中獨坐很不耐煩,就踅到老爹這裡。那次,阮大可從暖春閣回來,阮紅兵瞪著牛眼,吼吼地跟老子喊叫了一通,最後氣得阮大可狠狠扇了他倆嘴巴。阮紅兵也一個禮拜沒登這個門。但父子畢竟是父子,血脈相連吶;更何況老婆子不在了,這屋裡院裡格外空曠清冷,多個人走動還顯得活泛些。阮紅兵很快地就又涎著臉來了,爸長爸短的。阮大可也並沒有真的把紅兵的吼叫放在心上,他還不瞭解自己養的這個混球嗎?
這會兒,見老子在那裡修合草藥,就沒頭沒腦地問一句:“那小白臉兒到底想和紅旗怎麼著啊?”阮大可知道紅兵不同意紅旗和莫小白談戀愛,說那小子太陰。但這事還輪不上他說話,就哼了一聲:“歇著吧你,我還活著吶。”
阮紅兵鬧個沒趣,便歪在沙發上噼裡啪啦地亂按電視遙控器。先是看一會兒足球比賽,本省球隊那個綽號屠夫的前鋒表現實在太差,在球門前跟小腳女人似的,很輕易地就被對方後衛撂倒了。又看一場模特表演,扭屁股扔大腿,老一套,不新鮮。接著看一個電視劇,言情故事,三弄兩不弄的,男男女女就攬在一起,咬住各自的唇腮,螞蟥似的不撒口,都他媽俗透了,尤其是那無聊的對話,聽得阮紅兵直想罵街。
阮紅兵是個浪子不假,可他不是那種任嗎不懂的混混兒,往好了說,他還是個有層次的人兒。整日不務正業的那幫人裡,也照樣分三六九等。他在那裡面大概能算個上等人,用他自己的話說,他是好人堆裡的渣子,壞人堆裡的精英。別人就想不到,這麼一個人,平日特別愛看新聞節目,特別關心國際國內大事。蘇聯要解體那陣兒,每晚的新聞聯播他是必看的,雷打不動,看了,還能像那麼回事似的評論三五句,那意思也不離大譜兒。
這功夫,電視里正講一個大學教授去擺攤賣燒餅,阮大可聽了,隨口說:“這叫什麼世道啊,把個大學教授擠對得沒法活了。”阮紅兵在一旁冷冷地說:“你看吧,那教授沒準兒是個水貨,這年頭講究競爭了,他就像那個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一樣,混不下去了唄。”說得阮大可一愣,想想,還真難說。
又換個頻道,裡面一個學者模樣的人在講北約要東擴,俄羅斯要搞邦聯,西方几個大公司要聯手合併成經濟巨頭,就說這世界越來越大。阮紅兵卻接上說:“明明是世界越來越小嘛,將來網際網路一普及,全世界立馬變成地球村。”他又喋喋不休地給老爹講解著現實中的小城,說和那天下大勢一樣,也是越來越往小了變。大塊的田地割得零零碎碎的,分了;大片的廠房切成一塊一塊的,你佔一間,我佔一角,開飯館,弄髮廊,搞桑拿。像變戲法,又像一群螞蟻忙忙活活地分食一塊大蛋糕。終日緊鑼密鼓,總有這樣那樣的會在開,改這革那的。他盯著老爹說:“小城中心廣場為啥平地戳起一座酒樓?因為據說幹酒樓賺得最狠,頭頭們便下決心也想火它一把。可鉅額興建款哪裡來?”阮大可順著他的話音說:“是啊,哪裡來的大筆錢呢?怕有三五百萬吧?”阮紅兵笑笑說:“好辦。您老人家還沒聽說吧?近些年全國各地發明了一大籌款妙招——集資。”阮大可說:“這倒也是個辦法。”阮紅兵哧地一聲冷笑:“那也叫辦法?那是拿老百姓養家餬口的血汗錢去辦有權人想辦的事,正式的名詞兒叫形象工程。您老人家是沒看見吶,聽人說好多地方集資,幹部像電影裡的偽保長一樣挨家挨戶催款,就差沒纏上裹腿,再背一杆三八大蓋槍了。”阮大可就罵他:“胡說八道!多好的事到你嘴裡也變了味兒。”阮紅兵瞪起眼睛說:“還多好的事?得了吧您。我見過那些酒樓是怎麼賺錢的。專挑些二十來歲的小丫頭擺在大門口招搖,引逗顧客,實在不行了,決策者還有更狠的一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