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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走出農舍。田野盡頭的太陽漸漸落下去。落日的餘輝映照著對岸,岸上孤零零的幾株樹把暗淡下去的倒影一直伸展到河當中。尤里·安德烈耶維奇跨過大路,在草地上的一個石磨盤上坐下來休息。
從峭壁下邊伸出一個長了一頭淡黃頭髮的腦袋,然後是肩膀,然後是兩隻手。有人從那裡提了滿滿一桶水爬上來。那人一看見醫生便停下來,從峭壁上露出半個身子。
“好心人,你要喝水嗎?你別碰我,我也不動你。”
“謝謝。讓我喝點水。出來吧,別害怕。我幹嗎要碰你呢?”
從峭壁後面爬出來的提水人原來是個少年。他光著腳,頭髮亂蓬蓬的,穿著一身破爛的衣服。
儘管醫生說話和藹,但他仍用犀利的目光不安地盯著醫生。出於一種無法解釋的理由,男孩子忽然充滿希望地激動起來。他激動地把桶放在地上,突然向醫生撲過去,但跑了幾步又停下來,喃喃地說道:
“不可能,決不可能,大概是做夢吧。對不起,可是同志,請允許我問一聲。我覺得您確實是個熟人。對啦!是呀!醫生叔叔!”
“可你是誰?”
“沒認出來?”
“沒有。”
“從莫斯科出來的時候,咱們坐的是同一輛軍用列車,在同一個車廂裡。趕我們去做勞工。有人看押。”
這是瓦夏·佈雷金。他倒在醫生跟前,吻著醫生的手哭起來。
遭水災的地方原來是瓦夏的老家韋列堅尼基鎮。他的母親已不在人世。當村子被洗劫並被放火燒燬的時候,瓦夏藏在鑿出的石洞裡,可母親以為他被帶進城裡,急得發了瘋,跳進佩爾加河裡淹死了。現在,醫生和瓦夏正坐在這條河的岸上談話。瓦夏的姐妹據說在另一個縣的保育院裡。醫生帶瓦夏一起上莫斯科。路上他告訴了尤里·安德烈耶維奇許多可怕的事。
“地裡撒的是去年秋天種的莊稼。剛種完就遭了難。波利啞姨媽剛走。您還記得那個帕拉莎姨媽嗎?”
“不記得了。我根本不認識她。她是誰呀?”
“您怎麼會不認識佩拉吉娜·尼洛夫娜呢!她跟咱們坐的是一趟火車。那個佳古諾娃。什麼事兒都掛在臉上,長得又白又胖。”
“就是那個老是編辮子解辮子的女人?”
“辮子,辮子!對啦!一點不錯。辮子!”
“懊,想起來啦。等等。後來,我在西伯利亞一座小城市裡的街上遇見過她。”
“真有這回事兒!是帕拉莎姨媽嗎?”
“你怎麼啦,瓦夏?你幹嗎像發瘋似的搖我的手?小心別搖斷了。別像大姑娘似的滿臉通紅。”
“她在那兒怎麼樣?趕快告訴我,快點。”
“我看見她的時候她身體很健康。她說起過你們。我記得好像她在你的家裡住過或做過客。可也許我記錯了。”
“那還用說,那還用說!在我們家,在我們家。媽媽像親妹妹那樣愛她。不聲不響,愛幹活,手很巧。她在我們那兒住的時候,家裡充滿歡樂。村裡的人把她從韋列堅尼基鎮擠走了,說了她很多壞話,讓她不得安寧。
“村裡有個人叫長膿瘡的哈爾拉姆。他追求過波利姬。他沒鼻子,最愛說人壞話。她瞧都不瞧他一眼。他為這件事恨上了我,說了我和波利啞的很多壞話。好了,她走啦。他把她折磨苦了。我們就從此開始倒黴了。
“離這兒不遠的地方出了件兇殺案。一個孤單的寡婦在靠近布依斯科耶村的樹林子裡被人殺死了。她一個人住在樹林子裡。她愛穿帶鬆緊帶的男人皮鞋。她家門口鎖著一條兇狗,鎖鏈夠得著房子的周圍。那條狗叫‘大嗓門’。家裡地裡的活都是她一個人幹,用不著幫手。好了,誰也沒想到冬天突然到了。很早下了雪。寡婦還沒刨土豆呢。她上韋列堅尼基鎮找人幫忙。‘幫幫忙吧。’她說,份一份土豆也行,付錢也行。‘
“我自告奮勇幫她刨土豆。我到她那兒的時候,哈爾拉姆已經在那兒了。他在我之前就非要上那兒去不可。她沒告訴我。可是,也不能為這事兒打架呀。於是就兩人一塊兒幹活。在最壞的天氣裡刨土豆。又是雨又是雪,一片爛泥。刨呀,刨呀,點燃了土豆秧,用熱煙烤乾土豆。嗯,刨完土豆她同我們公平地算了賬。她打發哈爾拉姆回去,可對我使了個眼色,說還有事兒找我,讓我以後再來,要不就留下不走。
“過幾天我又上她那兒去了。‘我不想,’她說,‘讓多餘的土豆被人沒收,被國家徵收去。你是好小夥子,我知道你不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