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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也同意這可能是難以避免的,但是這個不招人喜歡的小青年不緊不慢地做出這種預言時表現的目空~切的鎮定自若,破壞了他的想法。
“您聽我說,請等一下,”他不無膽怯地反駁說,“所有這些也許是可能發生的。不過我覺得在我們這一片混亂和破壞的情況下,在步步緊逼的敵人面前,進行這種冒險性的試驗不合時宜。應該讓國家有一段清醒的時間,從一個轉折走向另一個轉變之前要有喘息的機會。需要等待出現某種平靜和秩序,哪怕只是相對的也好。”
“這太天真啦。”波戈列夫席赫說道,“您所說的破壞,正像您讚不絕口和喜愛的秩序一樣,也是正常現象。這些破壞卻是更廣闊的創造性計劃合乎規律的先行部分。社會發展得還很不夠。應該讓它徹底垮掉,那時候真正的革命政權就會在完全另外的基礎上把它一部分一部分地重新組裝起來。”
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於是就走到過道里。
列車全速駛近莫斯科。迎著車窗一刻也不停地飛快閃過一片片的白攤林和一幢緊接一幢的別墅。狹長的露天站臺連同那些到別墅度假的男男女女一閃而過,在列車掀起來的塵霧中彷彿被旋轉木馬帶到另一邊。火車一聲接~聲地拉響汽笛,空曠飄渺的林間迴音攜帶著汽笛聲傳向遠方。
這些天來尤里·安德烈耶維奇突然第一次完全明白了是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以及一兩個小時以後迎接他的是什麼。
三年間的各種變化,失去音訊和各處轉移,戰爭,革命,腦震盪,槍擊,種種死亡和毀滅的場面,被炸燬的橋樑,破壞後的瓦礫和大火——所有這一切霎時都化為毫無內容的巨大空虛。長期的隔絕之後頭一件真實的事就是在這列車上令人心蕩神馳地一步步接近自己的家,那是地上的每一塊小石子都無限珍貴的、至今還完好無缺地留在世上的自己的家。來到親人面前,返回家園和重新生存,這就是以往的生活和遭遇,就是探險者的追求,也就是藝術的真諦。
樹林已經被甩在後面,列車從擁擠的林木當中得到了解脫。一片緩斜的草地從谷底向上延伸到遠方成為寬廣的丘陵地帶。它上面縱向排列著一條條墨綠色的馬鈴薯田城。在草地丘陵頂部馬鈴薯田的盡頭看到的是地窖溫室的玻璃窗。草地的另一側,在賓士的列車尾部方向,一團紫黑色的雲懸在半空。陽光從烏雲後面向四方輻射開來,落在溫室的玻璃窗上,燃起耀眼的光芒。
突然,從雲層裡斜飄著灑下一陣晴日陣雨,陽光下可以看到閃爍的雨滴。急驟的陣雨的節拍正好和前進的列車輪聲、車身的震顫相吻合,似乎是要竭盡全力地趕上,唯恐落後。
醫生還沒有來得及注意這一切,前方的山後已經出現了救世主基督大教堂的輪廓,接著就是它那穹窿形的屋頂、市區的房屋和林立的煙囪。
“莫斯科。”他一邊說著,就走回了包房。“該收拾東西啦。”
波戈列夫席赫一下子跳起來,在狩獵袋裡翻了翻,拿出一隻最大的鴨子。
“拿去吧,”他說。“留個紀念。和您相處這一整天,我非常快活。”
無論醫生如何謝絕,還是無濟於事。“好吧,”他不得木表示同意,“我把它收下,算是送我妻子的一件禮物。”
“妻子!妻子!給妻子的禮物。”波戈列夫席赫興高采烈地重複著,似乎是生平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眼,同時扭動全身哈哈地大笑,讓從座位下面跳出來的“侯爵”也分享他的快樂。
列車駛向月臺。車廂裡像到了夜間一樣變暗了。這位聾啞人把那隻野鴨遞給醫生,外面包了半張不知是什麼內容的鉛印傳單。
莫斯科宿營地一路都靜靜地坐在狹小的包房裡,所以覺得只有火車在行駛,而時間是停滯的,現在最多也不過剛到中午。
當馬車載著醫生和行李吃力地一步步從斯摩稜斯克車站擁擠的人群中擠出來的時候,卻已是日近黃昏了。
也許當初就是這樣,或者是醫生往日的印象又加上一層後來歲月的經驗,不過事後回想起來,他覺得當時人們一群群地擁擠在市場上並沒有什麼必要,而只不過是出於一種習慣。因為空空如也的貨攤都放下了遮陽的簷板,甚至還上了鎖,況且在這片久已不打掃的骯髒的廣場上,也沒有可以買賣的東西。
他彷彿覺得當時還看到衣帽整齊、上了年紀的男男女女蜷縮著瘦削的身體站在人行道上,用隱含責備的目光迎送著身邊往來的行人,向他們兜售無人問津的、誰也不需要的東西:人造的假花、帶玻璃蓋和汽哨的煮咖啡用的圓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