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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皮襖。
完全沒錯地,這個男孩子就是他的死神,或者簡單說就是他的死亡。不過,這孩子還幫助他寫詩,怎麼能是死神呢?莫非從死亡當中還能得到好處,死亡還能有助於人?
他的詩寫的不是復活,也不是收殮入棺,而是在這兩者之間流過的時光。他寫的詩題為《失措》。
他一直想寫出,在那三天當中,一陣掌生了蛆蟲的黑色泥土的風暴如何從天而降,衝擊著不朽的愛的化身,一塊塊、一團團地甩過去,就像是飛湧跳躍著的潮水把海岸埋葬在自己身下。整整三天,這黑色泥土的風暴咆哮著,衝擊著,又怎樣退去。
隨之而來的是兩行有韻腳的詩句:接觸是歡悅的,醒來也是必須。
樂於接觸的是地獄,是衰變,是解體,是死亡,但和它們一起樂於接觸的還有春天,還有悔恨失足的女人,也還有生命。而且,醒來也是必須的。應該甦醒並且站立起來。應該復活。
他開始逐漸好起來。最初好像還有些痴呆,他還找不到事物之間的聯絡,一切都隨意放過,什麼都不記得,對什麼也不感到奇怪。妻子給他吃的是抹了黃油的白麵包,喝的是加糖的茶,還有咖啡。他忘記了這些東西現在是不可能得到的,像對待一首詩歌和一篇童話那樣欣賞可口的美食,似乎在康復期是理所當然的享受。但是剛剛開始恢復意識,他就問妻子:
“你從哪兒弄來的這些?”
“都是你的格蘭尼亞。”
“哪個格蘭尼亞?”
“格蘭尼亞·日瓦戈。”
“格蘭尼亞·日瓦戈?”
“不錯,就是在鄂木斯克的你的弟弟葉夫格拉夫。你的異母兄弟。你昏迷不醒的時候,他總是來看我們。”
“穿了一件鹿皮襖?”
“對,對。這麼說,你在昏迷當中看到了?我聽說,他在什麼地方的一幢房子裡的樓梯上遇見過你,他說過。他也認出了是你,本想自我介紹一下,可是你讓他覺得非常可怕!他很崇拜你,到了迷戀的程度。是他不知從什麼地方搞來的這些東西!大米、葡萄乾、白糖。他已經回自己家去了,還讓我們也去。真是個讓人猜不透的怪人。我覺得他似乎和當權的人有些瓜葛。他說,應該離開大城市到別的隨便什麼地方去,銷聲匿跡地呆上一兩年。我和他商量過克呂格爾家那地方怎麼樣。他極力推薦。因為那裡可以種菜園子,附近就是森林。決不能就這麼像綿羊一樣窩窩囊囊地坐以待斃。”
就在這一年的四月,日瓦戈全家出發去遙遠的西伯利亞,到尤里亞金市附近原先的領地瓦雷金帶去了。
第三章 旅途中
已經到了三月的最後幾天,一年中開始暖和的日子,而送來的卻是春的虛假的資訊,每年在這以後還會急劇地冷起來。
格羅梅科一家正忙著收拾行裝上路。在這幢住戶大大增加、人數比街上的麻雀還要多的樓裡,他們把這件事做得好像復活節前的大掃除一般。
尤里·安德烈耶維奇一度反對遷移。他並不干預他們的準備工作,認為這種多此一舉的行動不會實現,希望在關鍵的時刻一切告吹。然而,事情頗有進展並且接近於完成,於是就到了必須認真地談一談的時候。
“這麼說,你們都認為我不對,我們還是應該走?”他用這句話講完自己的反對意見。妻子接過話頭:“你說是再勉強湊合一兩年,那時候調整好了新的土地關係,可以在莫斯科郊區申請一塊地,開個菜園子。不過當中這一段日子怎麼過,你並沒說出個主意。這才是最讓人關心的事,想聽的正是這個。”
“完全是說夢話。”亞歷山大·亞歷山德羅維奇是支援女兒的。
“那好,我投降。”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同意了。“讓我裹足不前的就因為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我們是眯著眼睛向下滑,木知道往哪兒去,對那個地方毫無所知。在瓦雷金諾住過的三個人當中,媽媽和祖母兩個人已經去世,剩下的第三個人就是祖父克呂格爾,他如果活著也準會在鐵廖後面當人質。
“戰爭的最後一年,他在森林和工廠方面做了一些手腳,裝作把它們賣給了某一個冒名頂替的人或銀行,也許和什麼人象徵性地辦了過戶手續。對這些勾當,我們誰瞭解?那些土地如今是誰的,我指的不是那該死的所有權,而是誰在照管?哪個機關負責?林木有沒有砍伐?工廠還開不開工?最後,那地方是誰的政權,等我們到了以後又會變成誰的政權?
“對你們來說,米庫利欽就是救命的寄託,這是你們常愛提到的人。可是誰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