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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背離了自己,或者自己叛別了他,而分手的原因有時是細小如芝麻,有時是個根本
不可能的謎,於是緊接著斬釘截鐵“永遠的盟誓”的,就是“愛情這東西我明白,但永
遠是什麼?”的嘆息。
我想,對著愛情的永恆性懷疑,是現代人一種普遍的現象,於是年輕人不再像過去
那麼痴心,那麼欲生欲死,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已經保持著愛情的距離,不能全心投入,
現在最受年輕人嚮往的愛情,似乎不再是生死與共。休慼相往的情愛世界,而是“揮一
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瀟灑的偶然。分離得愈是瀟灑,愈是令人喝采,分離得愈
是痴心,就愈是令人嘲笑。
我經常看到這樣的事件,因此不免自問一句:“愛情這東西我們明白了嗎?”如果
愛情竟如薄紙一張,完全沒有信念,也可以分離,也可以不分離,那麼愛情義是什麼呢?
最令人傷心的不是年輕人沒有愛情,而是大家對“愛情的永遠”普遍的喪失了信。
在中國的古代,祖先曾為我們留下許多光芒四射,可歌可泣的愛情篇章,這些偉大
的愛情,或生或死或合或離,儘管結局有喜有悲,但是它之可以流傳至今,是因為“永
遠”。他們都相信堅貞的情愛有永遠,生時精神可以永遠,死後化成比翼鳥、化成連理
枝,還是可以永遠。
我們時常感嘆現代沒有偉大的愛情,是不是正因為現代人對永遠的觀念淡泊的原因
呢?
前面提到羅大傷的《戀曲一九八○》,現在讓我們把時間往前推溯到兩千年前,在
《詩經·鄴風》裡有一篇《伯舟》,也是古人詠歎愛情的歌聲,原文是:
泛彼柏舟,在彼河中,髯彼兩髦,實難我儀,之死矢靡他。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泛彼柏舟,在彼河側,髯彼兩髦,實難我特,之死矢靡他。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這首優美的佔典詩歌,翻成白話應該是:
正划向河中央的柏木船裡,
坐著長髮的少年,
正是我心儀的愛侶,
我對他的愛到死也不改變。
母親呀!天呀!
女兒的心為什麼你總看不見?
在河面浮泛的柏木船,
慢慢靠在河的那一邊,
划著船槳那個長髮少年,
是我真正匹配的愛侶,
我愛他到死也不改變,
母親呀!天呀!
我的心思為什麼你不能體諒?
讀著《詩經》裡的《柏舟》篇,我們彷彿看見一位美麗的少女,站在遼闊的河岸上,
看著漸去漸遠的小船,暗暗的在河邊做著永遠的愛情夢想和重重的盟誓,這分愛情,縱
使母親和天意不能知解,不能體諒,她到死也不會改變,是一首歷久彌新,動人心絃的 情曲。
這首流過兩千年時空的情歌,正是成語“至死靡他”的來源,“至死靡他”一詞的
直譯是“到死也不存二心”。是何等堅決,勇敢的對情愛的詠歎呀!
站在一九八○的時空回思那位古代少女,使我們警覺,我們可以對愛情失望,但不
能對愛情的永遠絕望。我們或許會面對愛情的變故與挫折,但是我們不能失去心靈深處
默默的盟誓。
在中國古代的詩歌小說、傳奇裡,像《柏舟》這樣對愛情至死無悔的故事,幾乎俯
拾即是,最感動我的是一篇流傳在大陸民間的童話《不見黃娥心不死》。這篇童話尚不
普遍為人所知,我願意在這裡做一個完整的記錄:
以前,在一個鄉村裡,有一位叫黃娥的漂亮姑娘,她家裡生活窮苦,糧食總是不夠
吃,一到荒春,就得靠野菜過日子,因此,春天的時候,她天天到野外割野菜。
有一天,她正在割野菜的時候,忽然聽到河邊傳來一陣優美的笛聲,笛聲太美了,
使她聽得出神,她停止割菜,慢慢順著笛聲向河邊走去,走到河邊一看,原來是一個放
牛的孩子在吹橫笛;她怕他看見,急忙鑽到蘆葦叢中偷聽,一直到牧童走了,她才回家。
牧童常到這裡來放牛,黃娥常來這裡割菜,牧童愛吹笛,黃娥愛聽那笛聲,日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