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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植物,使我傷心良久,妻子安慰我說:
“植物的生機是很強韌的,我們再養養看,說不定能使它復活。”
我們便把非洲紅放在陽光照射得到的地方,每日晨昏澆水,夜裡我坐在陽臺上喝茶
的時候,就憐憫地望著它,並無力的祈禱它的復活。大約過了一星期左右,有一日清晨
我發現,非洲紅抽出碧玉一樣的綠芽,含羞的默默的探觸它周圍的世界,我和妻子心裡
的高興遠勝過我們辛苦種植的鬱金香開了花。
我不知道“非洲紅”是不是真的來自非洲,如果是的話,經過千山萬水的移植,經
過花匠的栽培而被我購得,這其中確實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緣分。而它經過苦旱的鍛鍊竟
能從裂土裡重生,它的生命是令人吃驚的。現在我的陽臺上,非洲紅長得比過去還要旺
盛,每天張著紅紅的臉蛋享受陽光的潤澤。
由非洲紅,我想起中國北方的一個童話《紅泉的故事》。它說在沒有人煙的大山上,
有一棵大楓樹,每年楓葉紅的秋天,它的根滲出來一股不息的紅泉,只要人喝了紅泉就
全身溫暖,臉色比桃花還要紅,而那棵大楓樹就站在山上,看那些女人喝過它的紅泉水,
它就選其中最美的女人搶去做媳婦,等到雪花一落,那個女人也就變成楓樹了。這當然
是一個虛構的童話,可是中國人的心目中確實認為楓樹也是有靈的。楓樹既然有靈,與
楓樹相似的非洲紅又何嘗不是有靈的呢?
在中國的傳統裡,人們認為一切物類都有生命,有靈魂,有情感,能和人做朋友,
甚至戀愛和成親了。同樣的,人對物類也有這樣的感應。我有一位愛蘭的朋友,他的蘭
花如果不幸死去,他會痛哭失聲,如喪親人。我的靈魂沒有那樣純潔,但是看到一棵植
物的生死會使人喜悅或頹唐,恐怕是一般人都有過的經驗吧!
非洲紅變成我最喜歡的一株盆景,我想除了緣分,就是它在死到最絕處的時候,還
能在一盆小小的土裡重生。
紫茉莉
我對那些接著時序在變換著姿勢,或者是在時間的轉移中定時開合,或者受到外力
觸動而立即反應的植物,總是把持著好奇和喜悅的心情。
硝種在園子裡的向日葵或是鄉間小道邊的太陽花,是什麼力量讓它們隨著太陽轉動
呢?難道只是對光線的一種敏感?
像平鋪在水池的睡蓮,白天它擺出了最優美的姿勢,為何在夜晚偏偏睡成一個害羞
的球狀?而曇花正好和睡蓮相反,它總是要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張開笑顏,放出芬
芳。夜來香、桂花、七里香,總是愈黑夜之際愈能品味它們的幽香。
還有含羞草和捕蟲草,它們一受到搖動,就像一個含羞的姑娘默默地頷首。還有冬
蟲夏草,明明冬天是一隻蟲,夏天卻又變成一株草。
在生物書裡我們都能找到解釋這些植物變異的一個經過實驗的理由,這些理由對我
卻都是不足的。我相信在冥冥中,一定有一些精神層面是我們無法找到的,在精神層面
中說不定這些植物都有一顆看不見的心。
能夠改變姿勢和容顏的植物,和我關係最密切的是紫茉莉花。
我童年的家後面有一大片未經人工墾殖的土地,經常開著美麗的花朵,有幸運草的
黃色或紅色小花,有銀合歡黃或白的圓形花,有各種顏色的牽牛花,秋天一到,還開滿
了隨風搖曳的蘆葦花……就在這些各種形色的花朵中,到處都夾生著紫色的小茉莉花。
紫茉莉是鄉間最平凡的野花,它們整片整片的叢生著,貌不驚人,在萬綠中卻別有
一番姿色。在鄉間,紫茉莉的名字是“煮飯花”,因為它在有露珠的早晨,或者白日中
天的正午,或者是星滿天空的黑夜都緊緊閉著;只有一段短短的時間開放,就是在黃昏
夕陽將下的時候,農家結束了一天的勞作,炊煙裊裊升起的時候,才像突然舒解了滿懷
心事,快樂地開放出來。
每一個農家婦女都在這個時間下廚作飯,所以它被稱為“煮飯花”。
這種一二年或多年生的草本植物,生命力非常強盛,繁殖力特強,如果在野地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