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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在牛肩上,自己在後面推犁,犁翻出來的爛泥像春花在土地上
盛開。偶爾也看到剛整理好的田地,長出青翠的芽苗,那些芽很細小隻露出一絲絲芽尖,
在雨中搖呀搖的,那點綠鮮明的告訴我們,在這一片灰色的大地上,有一種生機埋在最
深沉的泥土裡。臺灣的農人是世界上最勤快的農人,他們總是耕者如斯,不捨晝夜,而
我們的平原也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永遠有新的綠芽從土裡爭冒出來。
看著急速往後退去的農田,我想起父親戴著斗笠在蕉田裡工作的姿影。他在上地裡
種作五十年,是他和土地聯合生養了我們,和土地已經種下極為根深的情感,他日常的
喜怒哀樂全是跟隨土地的喜怒哀樂。有時收成不好,他最受傷的,不是物質的,而是情
感的。在我們所擁有的一小片耕地上,每一尺都有父親的足跡,每一寸都有父親的血汗。
而今年收成這麼好,還要接受收成過剩的打擊,對於父親,不知道是傷心到何等的事!
我到家的時候,父親挑著香蕉去蕉場了,我坐在庭前等候他高大的身影,看到父親
挑著兩個晃動的空籮筐自遠方走來,他旁邊走著的是我畢業於大學的哥哥,他下了很大
決心才回到故鄉幫忙父親的農業。由於哥哥的挺拔,我發現父親這幾年背竟是有些彎了。
長長的夕陽投在他挑的籮筐上,拉出更長的影子。
記得幼年時代的清晨,柔和的曦光總會肆無忌憚地伸出大手,推進我家的大門、院
子,一直伸到廳場的神案上,使案上長供的四果一面明一面暗,好像活的一般,大片大
片的陽光真是醉人而溫暖。就在那熙和的日光中,早晨的微風啟動了大地,我最愛站在
視窗,看父親穿著沾滿香蕉汁的衣服,戴著頂法上幾片竹葉已經掀起的;日斗笠,挑著
一搖一晃的一對籮筐,穿過庭前去田裡工作;爸爸高大的身影在陽光照耀下格外雄偉健
壯,有時除了籮筐,他還荷著鋤頭、提著掃刀,每一項工具都顯得厚實有力,那時我總
是倚在視窗上想著:能做個農夫是多麼快樂的事呀!
稍稍長大以後,父親時常帶我們到蕉園去種作,他用籮筐挑著我們,哥哥坐在前面,
我坐在後邊,我們在籮筐裡有時玩殺刀,有時用竹筒做成的氣槍互相打苦苓子,使得籮
筐搖來晃去,爸爸也不生氣;真鬧得他心煩,他就抓緊籮筐上的篇擔,在原地快速地打
轉,轉得我們人仰馬翻才停止,然後就聽到他爽朗宏亮的笑聲串串響起。
童年蕉園的記憶,是我快樂的最初,香蕉樹用它寬大的葉子覆蓋累累的果實,那景
象就像父母抱著幼子要去進香一樣,同樣涵含了對生命的虔誠。農人灌溉時流滴到地上
的汗水,收割時挑著籮筐嘿哬嘿嗒的吆喝聲,到香蕉場驗關時的笑談聲,總是交織成一
幅有顏色有聲音的畫面。
在我們蕉園盡頭得有一條河堤,堤前就是日夜奔湍不息的旗尾溪了。那條溪供應了
我們土地的灌溉,我和哥哥時常在溪裡摸蛤、捉蝦、釣魚、玩水,在我童年的認知裡,
不知道為什麼就為大地的豐饒而感恩著土地。在地上,它讓我們在辛苦的犁播後有喜悅
的收成;在水中,它生髮著永遠也不會匾乏的豐收訊息。
我們玩累了,就爬上堤防回望那一片廣大的蕉園,由於蕉葉長得太繁茂了,我們看
不見在裡面工作的人們,他們勞動的聲音卻像從地心深處傳揚出來,交響著旗尾溪的流
水漏瀑,那首大地交響的詩歌,往往讓我聽得出神。
一直到父親用籮筐裝不下我們去走蕉園的路,我和哥哥才離開我們眷戀的故鄉到外
地求學,父親送我們到外地讀書時說的一段話到今天還響在我的心裡:“讀書人窮沒有
關係,可以窮得有骨氣,農人不能窮,一窮就雙膝落地了。”
以後的十幾年,我遇到任何磨難,就想起父親的話,還有他挑著籮筐意氣風發到蕉
園種作的背影,歲月愈長,父親的籮筐魔法也似的一日比一日鮮明。
此刻我看父親遠遠的走來了,挑著空空的籮筐,他見到我的欣喜中也不免有一些黯
然,他把籮筐隨便的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