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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坐在冰涼的石板地上,鐵定會凍出毛病來的。我連忙走過去,俯身輕輕推了推那女子的肩膀:“喂……你沒事吧?可不能坐在地上,我扶你起來到前邊的椅子上歇會兒吧?”
對方看來是醉糊塗了,只是隨著我的指尖前後晃了兩晃,隨即還是倚著橋欄一動也不動。看著那女人稍稍蓬亂的髮髻泛出的烏藍光澤,我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將荷花燈放到一邊,騰出兩手去攙她起來,可是掛在腕子上的團獅子手袋卻一不小心滑下,啪地打在對方的鬢角上。
這意外的撞擊多少喚回了醉酒女人的神志,她顫巍巍的搖了搖腦袋,也不看我,只是衝著手袋緩緩轉過頭,像是在審視著什麼似的一點點地湊了過去。突然間她一把扯住繫繩大喊著:“這是我的東西!”
不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早已反射性的一把搶回手袋,只聽銀鈴發出一連串的叮噹聲,醉酒的女人一個猝不及防,竟被我拽倒在地。
我頓時暗叫不好——她喝多了胡說胡鬧,我較什麼真,萬一弄傷人家怎麼辦!
這樣想著,我慌忙俯身想拉那女子起來,嘴裡還一疊聲的賠著禮:“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是我寶寶的衣服改做的……”醉酒的女人兀自埋頭朝著地面,凌亂的髮髻輕顫著,她的聲音沉悶而嘶啞,“我不會認錯的,這肯定是我寶寶的衣服!”
沒錯,我的手袋的確是小衣服改的,可那也是用我自己童年時代的衣服改的!深知不能和醉鬼計較,我連忙解釋道:“你弄錯了,這種藍染團獅子的料子很常見的嘛,也許你寶寶的那件和我的手袋有點像也說不定……”
“怎麼可能弄錯,我做了標記的!”然而對方卻完全不聽我分辯,好好的說話間,她突然以不可思議的敏捷動作一躍而起,劈手揪住我前襟:“休想騙我!我的寶寶呢?這是我寶寶的東西,你把我的寶寶弄到哪裡去了?”
“你幹嗎?快放開我啦!”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令我頓時手忙腳亂,拼命地掙扎著想扯開對方的鉗制,“你真的弄錯了,這是我自己的小衣服改的!”
“你的衣服?”這一瞬間,醉酒的女人抬起頭,河畔珠簾似的彩燈將斑斕的光芒從她背後照射過來,映得那面孔在此刻看來竟有些可怖——她蒼白的面容遮掩在紛披的亂髮裡,只能隱約望見燃燒著幽藍火焰一樣的灼灼雙眸。
“是你的衣服嗎……”重複著這樣的話語,那女子突然鬆開手,抬起修長細瘦的五指緩緩朝我面前伸來。像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攫住,我一時間無法動彈,只能茫然地眺望著不斷逼近的掌心裡那些糾結的紋路。
腮邊的一陣冰冷令我反射性地瑟縮起來,卻是那女子小心翼翼地觸碰著我的面頰,彷彿在確定著什麼似的。她困惑的語聲顫抖著飄到耳邊:“是你的……是你嗎?不,不對……怎麼可能是你……”
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恐懼讓我陡然一個激靈,猛地推開那女子,連自己也因為這劇烈的動作而踉蹌後退,脊背一下子撞到了橋對側的欄杆。動盪的視野裡呈現出對方搖曳的身影,她的手依然執拗的前伸著,然而從那深色的衣衫下襬開始,細小散碎的漣漪以某種急促的節奏蕩動起來,迴轉出重重波紋緩慢向上攀升,竟漸漸形成一股小小的旋風,像神經質的手指般漫然撿撮起枯葉和塵土,胡亂地向四周拋擲……
只是眨眼之間,這乍起於青萍之末的螺旋氣流便已漲滿那醉酒女子厚重的衣衫——揚起的衣袂就像巨鳥伸開雙翼,吹散的髮髻如同旗幟迎風招展,彷彿她全身都化成了這詭異的漩渦,因此原本無形無色的空氣取得了沉重粘膩的靛青色肌體,一片昏暗間,唯有那時隱時現的面孔和執拗前伸的雙手依然保持著病態的蒼白。
時間凝滯了。我和化成深青風暴的女子彼此對峙著,只隔了一座狹窄的橋面……
扭曲的風柱就在數步之外,雖然僅僅是民居屋簷的高度、兩人合抱大小,但卻在微明的夜色裡顯現出它近乎膠體一樣沉重粘膩的存在感。罡風掙扎般遲鈍凝滯的旋轉著,卻徹底攪亂了籠罩在問道河上的甜蜜而清寧的空氣,沿著河岸懸掛的彩燈狼狽飄搖,霎時湮滅在混濁擾攘的黑暗中……
耳中鼓盪著鞭撻似的呼嘯聲。激烈的氣流像錫紙片一樣又柔韌又緻密,不斷撲打在臉上捫住口鼻,幾乎讓我無法呼吸,且不說在這座水鄉古城從沒有龍捲風的記錄,就算是有,也不能解釋眼前這詭異兇險的景象——
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只是在四鯉橋邊,扶起了一個醉酒跌倒的女人啊……
燃犀奇談 雪之下 序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