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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到處張望,只見左手邊的同伴正翹首期盼著什麼,而在右側的小夥伴身後,一抹皎潔的月影分明地映著,定睛看去,卻發現那是被誰遺落的一方絲巾。
原來是丟手絹的遊戲啊……就在我恍然大悟的那一刻,圍成圈的孩童的身影突然次第淡去。某種乾燥而冰涼的東西倏地拂過我面頰,發出頹唐的啪嗒聲墜落在地——那是一隻折斷翅膀的白色小鳥,從空無一物的天穹中突兀地掉下,然後被腳下的墨綠地面慢慢的吞噬進去。
這彷彿是某種先兆,轉瞬間淒厲的風聲呼嘯著捲起,如同某種絕望的呼號,狂風裹挾著豆大的雨點劈頭蓋臉地傾盆而下,暴雨中白雀的屍體流星般接二連三的隕落,雨點打在它們初雪般的羽翼上,頓時化作斑斑點點的碧藍汙痕。被汙染的小鳥不待落到地面,便已撕裂融化入雨幕之中。
我茫然地抬起手,擦去臉上縱橫的雨水,卻看見指尖早已被這溫熱的液體濡溼,浸透了一片妖異的靛藍……
某種不知名的恐懼令我下意識的後退著,終於轉身奔跑起來,可剛起步便一頭撞在了什麼人身上。在看清對方的面孔時我鬆了一口氣——那是祖父呢!只有他的身邊沒有雨,澄明的清輝像傘一樣在他周圍張起,漫天豪雨打在這光之屏障上,頓時騰起一片氤氳的青霧……
印象中,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過世的祖父一直都是那麼慈祥,只要在他身邊,就好像被某種無形的東西保護著似的。但不知為何,總是微笑著的祖父突然衝著我發起火來,他面色凝重,嚴厲地呵斥著什麼;可是我卻一句也聽不見,因為玩丟手絹遊戲時唱的那首兒歌驟然湧起,蓋過了夢之空間裡無邊無際的雨聲,喧囂著充斥在我的耳中……
是不是還沒有從上元夜蒼青風暴的驚嚇中恢復過來呢,怎麼偏偏做了這樣一個討人厭的夢啊?我揉著眼睛不情願的坐了起來,一想到起身後要做的事情,就更覺得真是個討人嫌的早晨了:昨天被冰鰭拉著玩雙六,可我的骰子卻像被什麼東西附了身一樣怎麼也擲不出合適的點數,結果棋子差點就被困死在家裡,那場雙六就是這個糟糕早晨的前兆吧——冰鰭和我打賭約定,輸掉的人就要送今年花朝的通草供花去安浩行家。
其實安家和我家一直關係很好,逢年過節都會送來書寫優美的冊頁、斗方和扇面什麼的,而祖母則以通草花作為還禮。我和冰鰭跟他家的長子浩行原本還是青梅竹馬的童年玩伴呢,不過那小子現在是學校裡偶像級的秀才精英,早就丟開小時候的情份了。
不過,我不願意去安家,最根本的原因還不在浩行……
“冰鰭,我一個人不敢去安家啦,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拿了裝通草花的藤箱,我站在冰鰭房間的窗下作最後的努力。房間裡卻傳來他睡意朦朧的聲音:“我還沒起床呢,就算起來也不要去那種陰陽怪氣的地方!”
“拜託啦,陪我走一趟就回來,我請你吃點心還不行嗎!”我還是不死心的勸誘著,房間裡卻再也沒有了回應,冰鰭這傢伙居然很乾脆地用裝睡來敷衍我。
可憐的我到頭來只能孤零零的踏著鞭炮屑走過兩三條小巷,來到安家的黑漆大門前。遲疑著走上臺階叩響銅環,我深深呼吸揚聲通報:“請問有人在嗎?我是通草花家的火翼。”
隔了好一會兒,院內才傳來沉穩的足音,大門發出綿延的吱呀聲緩緩開啟,真是屋漏還逢連夜雨,出來應門偏偏就是安浩行!
“今年也麻煩你們了。”浩行微微垂下細框眼鏡後的眼瞼,簡潔地寒暄了一句,竟轉身徑直向院內天井走去,我忙將藤箱遞出去:“今年的梅花和黃鶯……”
然而浩行卻絲毫沒有來接一把意思,只是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辛苦了。”
雖然一肚子不情願,我也只能跟在他身後跨過門檻。不過說起來,今天真的沒看到浩幸呢!
浩幸是浩行的異母弟弟,和他一本正經的哥哥不一樣,快上小學的他又乖巧又開朗,即使對不太熟識的人也會親熱地撒嬌。平時只要一聽到我的聲音,這孩子就會像撒歡的小狗一樣跑過來的,今天怎麼不見蹤影呢?我連忙轉頭四顧:“那個……浩幸呢?”
一聽見弟弟的名字,浩行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不知為何他有些慍怒的瞥了我一眼,從喉間勉強的擠出幾個字:“勞你費心,浩幸在習字。”
我心裡暗叫糟糕——浩幸的媽媽是安叔叔的再婚物件,看來浩行還沒有完全掌握和繼母及兄弟的相處之道啊。完全無視我的慌亂,浩行一言不發地繞過正屋,順著廊簷直接朝前走。這尷尬的氣氛讓我恨不能立刻調頭回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