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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也許她並不需要我的安慰。有幾次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看,彷彿我的存在讓她無法理解。後來她撇下我,登臺拉奏起小提琴。她拉奏的是巴赫的小提琴曲,琴聲裡卻帶出了悽楚孤單的韻味。聽了四首短曲後,我覺得自己無法再坐在原處傾聽下去,於是起身離開了酒吧。
之後的兩個月我沒有再去過那個酒吧。兩個月時間裡也沒有阿靜的任何訊息。我感到自己日常生活裡忽然空出了很大一塊空間。這塊空間裡什麼也沒有,甚至包括音樂。我每天都和英語系的女孩待在一起,聽著她的搖滾樂磁帶。可是對我來說,聽到耳朵裡的搖滾樂並不是我真正想要聆聽的音樂。
六月底期末考試之前,提琴少女來國際貿易學院找過我一次。室友傳話說有個女孩在宿舍樓下找我。下樓一看,是她在等我。她雖然知道我在這裡讀書,以前卻從來沒有來過這裡,所以我感到有些意外。
提琴少女是來請我跟她一起去音樂學院取回阿靜留在那裡的東西的。阿靜的個人物品已經被整理過,裝在一個紙箱裡。我們找到音樂學院的有關負責人,得到批准領回了箱子。宿舍裡的被臥用具我們沒有去拿。開啟箱子,裡面有幾件衣服,一些琴譜,十幾盤古典樂磁帶,還有另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紙箱裡的這些東西很難讓我聯想起真實的人來。真實的人一旦消失了,就顯得不再那麼真實了。
提琴少女似乎想帶走這個紙箱,原因我覺得不難理解。她問我是否需要這些東西。我搖了搖頭,告訴她說復興路的房子裡還有阿靜的一些個人物品。她凝視了我一會,慢慢搖了一下頭。我幫她把箱子拿到汾陽路上,叫了一輛計程車,把紙箱放進後座。她微微一笑,握了一下我的手,大概是表示感謝的意思。她的微笑就像小提琴的琴聲一樣有一股不著痕跡的婉傷,雖然很動人,但我寧願沒有看見這樣的笑容。
等我考完試再去衡山路的那家酒吧的時候,提琴少女已經不在那裡演奏了。她的情況我並不熟悉。以前都是阿靜送她回家的,我不知道她所在宿舍的具體地址。酒吧裡也沒有人知道。她僅僅留下了一個無法打通的聯絡電話。
隨著阿靜的消失,提琴少女也消失了。他們都從我的生活裡消失了。與他們一起消失的,是鋼琴曲和小提琴曲,是一直以來都陪伴著我的音樂。
英語系的女孩在七月初飛往多倫多看望她的父親去了。暑假開始後,上海好像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整天無事可做,也不覺得有任何事值得自己去做。我常常獨自一人待在復興路的洋房裡,坐在閣樓的琴房裡茫然注視著眼前的黑色斯坦威。音樂會已經不存在了,三角琴因此落寞不堪。鋼琴孤單到佇立在房間的中央,但是彈奏它的人已經不知去向。彈奏它的人去了哪裡,我不願去想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我已經想得太多了。想得越多,越是難以避免得出自己不願得出的結論。我一個勁地回想曾迴盪在這幢房子裡的琴曲,回想那夢幻一般優美的旋律。那些琴曲和旋律都是從三角琴裡流淌出來的。可是現在我只能默默地坐在黑暗的牆角,看著光線在空間裡的無窮變幻。漸漸地,我覺得自己與這臺斯坦威鋼琴沒有了區別。我們都同樣沉默,也同樣孤單。它在默然考慮什麼,我也在默然思索什麼。在沉默中,我化身成了鋼琴,鋼琴化身成了我。在沉默中,鋼琴依然是鋼琴,我依然是我。
七月底,舅舅因為處理生意去了海南三亞,我也跟他一起去了,並在海邊的度假村裡一直住到了暑假的結束。海南氣候宜人,終年平均攝氏二十五度左右,陽光,沙灘,海水,水果,海鮮,特色食品。這一切足以讓人忘掉城市的枯燥生活。可我沒有享受這些的心情。我只想在遮陽傘的庇護下躺在沙灘上休息,一個人,單獨地,獨自地,靜悄悄地。我非常的疲倦,疲倦得不想聽音樂,不想看書,不想和人說話,連廁所也是迫不得已才去一次。當地的小夥子個頭不高,膚色黝黑髮亮,女孩們的笑容裡帶著熱帶的陽光味。來此度假的人們也是輕鬆愉快,彷彿生活中沒有任何煩惱的事情。我目不轉睛地看人,看沙灘,看海浪,卻什麼都沒有看見。所有一切都在周圍,可我一點也意識不到。我只是躺在那裡爬不起來。
晚上的沙灘空無一人,海上細碎的波浪激著瑣碎的海聲。棕櫚樹下偶爾見到一對情侶牽手散步。我坐到高處的礁石上,等到覺著了冷意便漫步在沙灘上,一直到睏意來臨後才回房睡覺。但整夜都睡不踏實,第二天繼續昏頭昏腦地躺在沙灘上,越是頭昏眼花,我越是不明白海灘上的人們為什麼都顯得那樣快樂,那樣無憂無慮。人們結伴而行,每個人的臉上都看不出孤獨來。我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