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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一屆,內門不一定能看上一個。
黑貓跳上窗臺,豎起大尾巴,衝主人長長地“喵”了一聲,賤模賤樣地仰起頭討撫摸。周楹被貓叫回過神,重新將自己如玉的溫潤戴在臉上,淡淡地說道:“棠華先生七十大壽快到了,備一份重禮,託人給天機閣趙衛長帶個話,就說永寧侯世子放誕無狀,怕妨了仙使的眼,如果可以,煩請尊長照看一二,萬一仙使要重擬入選弟子名單,把他從備選上撤下來。”
一張玄隱山的徵選帖能讓王孫們搶破頭,白令還是頭一次聽說有把人往下撤的,當即一愣。
莊王低聲說道:“在金平,有個三災九難我還能替他擋一擋,進了玄門就真鞭長莫及了。我就這麼一個兄弟,他哪怕再……”
他說到這,意識到自己從“只有這麼一個兄弟”開始就失了言——這樣說,把宮裡一眾真龍所生的龍子皇孫置於何地了呢?遂住了口,將後面一句“他哪怕再晚生十年”咬了回去,只略一停頓後說道:“自家人自家知道,他也不是什麼良材,侯府也不少他一雙筷子,不用求那些擔不起的‘大造化’。我舅舅心裡也有數,你只管去辦吧。”
第二天一早,仙使進京的訊息果然炸了鍋。
頭天夜裡所有的動靜立刻都有了解釋——那可是支將軍啊!
支將軍下凡,別說聖廟鳴鐘、龍脈驚起,就是九龍柱上的真龍扭成麻花都不新鮮!
一時間,坊間的謠言跟雨後的筍一起往外滋:有說自己那天晚上親眼瞧見祥雲的;有說仙使車駕經過自家後門,枯了十年的老樁子長了芽的;還有人說自己碰見了微服的仙使,聞見仙味立去了沉痾的!
撞仙的地點包括但不限於餛飩攤、點心鋪、茶樓酒館豆腐行……可見支將軍不光包治百病,還是個幾天之內吃遍了金平的飯桶。
沸沸揚揚的謠言一傳,龍脈無端動盪的事倒是給遮過去了,金平城宵禁黑不提白不提地解開,城內昇平的歌舞跟城外隆隆的蒸汽機又合上了轍。
畫舫渡口唱歌的屍體也只說是被仇家下藥,和下毒殺人一案脫不開干係的醉流華徹底關了門,鑑花會的熱鬧好似一場煙花。
開時滿江紅勝火,火完只有灰。
“那些拿了鑑花柬的,回去也不敢聲張,”龐戩對正在檢視備選弟子名單的支修說,斟酌片刻,他又問道,“師叔,放任那些人胡說八道,遍天下傳謠,會不會對您聲名有損?”
不錯,那些吃了一百個館子的謠言,有一多半是支靜齋自己造的。
“總比讓他們傳龍脈動盪好,弄得百姓人心惶惶不說,對陛下也不好。”支修說道,“聲名……我要那完璧似的聲名幹什麼使?摔地上的時候響聲脆嗎?”
他手裡拎著根小狼毫,一邊說,一邊用筆桿順著名單挨個劃過,點到誰,紙面上就自動浮出此人面貌、族譜以及是否有過劣跡。
龐戩瞄了一眼,見支將軍的筆桿點到一個“趙文宏”上,名字旁邊浮起一張挺端正的青年面孔,人像下浮出小字,註明此人是寧安趙氏的嫡系子弟,年歲多少、父母何人、某某仙尊多少代孫之類。
然後最末尾有一句:酒醉淫辱庶妹,女不敢言。
龐戩:“……”
這是什麼鳥人?
支將軍雖然是武將出身,但可能是多年修行的緣故,他脾氣很溫和,乍一看,就像個平平無奇的書生。這形象無論是與傳說中的大英雄,還是仙門的升靈峰主都大相徑庭。
直到這時,龐戩才意識到升靈為什麼是“九霄雲上人”。
龐都統在天機閣裡混了小一百年,除去他在外地公幹沒趕上的年頭,也接待過五六位仙使了——築基後期、乃至於築基大圓滿的也有,從未見識過這樣的手段。
凡人一生功過善惡,不管什麼陰私、什麼“天知地知自己知”的事,在支將軍面前都成了透明的,只要他想知道。
他好像就是那個目睹了一切的“天”和“地”。
支修隨手將“趙文宏”的名字劃掉了,問道:“天機閣裡有趙家人嗎?”
“有,”龐戩都替趙譽丟人,“我這就告訴趙師弟,讓他自己回家看著辦。”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支將軍就將原本的徵選名單劃掉了將近一半:“還有預備人選嗎?”
“師叔,”龐戩在旁邊看著都覺得觸目驚心,忍不住道,“您不覺得……藏汙納垢嗎?”
“有些確實不像話,”支修十分平和地就事論事道,“有問題的我都勾掉了,好在都是世家子弟,不難查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