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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下)
不過祁文至今天是來找顧颯明的。
祁念下了車,還沒來得及尋著顧颯明一起,就被祁文至一句“小念自己先進學校”給要攆走。
他張了張嘴,滿是不解地看看爸爸,又轉臉朝向顧颯明,顧颯明立在原地遲疑片刻,朝他抬了抬下巴道:“先進去,中午來找你。”
等祁念慢吞吞地走了,周圍同樣上學並投來目光的人還有不少,祁文至叫顧颯明上車再談。
車內隱隱約約能聽見外面早晨獨有的喧鬧聲,更顯得現下氛圍凝滯,寂靜得反常。顧颯明坐在副駕駛上不急不躁地等著,伴隨著打火機被扣響,祁文至終於開口了:“下週一我會給祁念請幾天假,帶他去見他媽媽。”
早在暑假,他就安排秘書讓祁念辦好了護照和簽證。
顧颯明抬眼。此刻他的父親把煙點燃了,卻只是夾在手裡乾燒著,隔著煙霧,看上去有些頹然和疲憊。
他聽了沒有表現出多少反應。
在無意知道祁念並非何瑜親生之後顧颯明就去查過。
如果祁念是他伯父祁文越的孩子,就算祁文越突遇車禍去世,那還有母親和其他直系親屬,為什麼要改頭換面地來當祁文至的兒子?
事實顯示——祁文越英年早逝,並未結婚;當年祁氏面臨橫禍,動盪不堪,為了穩住局面才有了後來所有的事。
祁念似乎因禍得福地從一個私生子成了祁洺的弟弟,有人疼有人抱,可以隨心所欲地哇哇大哭,差使哥哥陪他數貼紙種太陽。可當真應了那句世事難料,也因為成了祁洺的弟弟,祁念無知又悲慘地失去過一切。
但顧颯明也只能瞭解到當年的一點流於表面的事實。
何瑜苛待甚至可能虐待過祁念在他的認知範圍內,但祁念不願意說的事,他根本無從知曉。
煙一口也沒抽就被摁滅了,祁文至補充道:“十幾年了也沒見過,現在在溫哥華,癌症晚期。”
顧颯明靜默片刻,問道:“您打算告訴他真相麼?”
“看去了的情況,畢竟他什麼都不知道,包括他媽媽另有其人......至於真相......”祁文至沉沉吐出口氣,閉了一下眼睛,他像是最終做了決定,語氣卻淡然,“沒有真相,現在就是真相。祁念不是我哥的孩子。”
“他是你的親弟弟,這就是真相。”
一切都能解釋通了。
——祁念不是我哥的孩子。
——他是你的親弟弟。
顧颯明一時仿若不能言語,下顎緊繃著,如同一尊稜角分明的雕像,眼神卻越來越深沉。
不是因為顛來倒去他和祁念還是親兄弟,他甚至直接略過了曾經碾壓在他理智之上折磨了許久的悖德之論——而是眼前所必須要面對的父母、家庭,乃至背後一整個祁氏,令他難以置信。
究竟有多麼複雜水深,居然能用境況險惡來形容。
而祁念那麼小一個人,在這樣的地方,面對了許多年。
“我和你媽媽之間,都是大人的事,無論怎麼分割,離婚還是集團公司出現任何問題,都跟你們沒關係,”祁文至說,“颯明,今天告訴你這些,是知道你會對你弟弟好,還有將來......”
祁文至撩起眼皮,信任中帶著審視:“至於原因......”他沉吟片刻,“你小時候走丟我有責任,祁念扔到何瑜手裡沒管我也有責任,但多說無益,你父親跟誰都不講情面,只談收益與價值。我希望這個原因不是因為你是我兒子,而是因為你能做到。”
這些年祁文至為了打理好公司,付出的實不算少。
那時候自祁老爺子去世,他坐在董事長的位置上,四面楚歌,何談威風。處處都是陷阱,算計來自身邊,拉攏和收買人心難上加難。而除了能納入麾下的,無論是何瑜還是祁文越過去的不少“親信”,都各自心懷鬼胎,以己利為先。
他曾經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的少年時代是真的無憂無慮——因為什麼事都有大哥撐著。
而祁文至今天坐擁的實則都應該是他大哥的。他不允許屬於祁家的一分一毫落入別人手裡。
煙味堵在狹窄密閉的空間裡,竟騰昇起一股窒息感。
顧颯明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他收回目光,像是在考慮、思忖祁文至的那些話。
但他沒回答別的,半晌只擰了擰眉,提醒道:“下週一是一月二十六號,祁念生日在兩天後。”
祁文至把車窗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