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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三歲。未幾長男病痘死。臧姑始懼,使二成退券於兄,言之再三,生不受。無何次男又死。臧姑益懼,自以券置嫂所。春將盡,田蕪穢不耕,生不得已種治之。
臧姑自此改行,定省如孝子,敬嫂亦至。半年母病卒。臧姑哭之慟,至勺飲不入口。向人曰:“姑早死,使我不得事,是天不許我自贖也!”育十胎皆不存,遂以兄子為子。夫妻皆壽終。生養二子皆舉進士。人以為孝友之報雲。
異史氏曰:“不遭跋扈之惡,不知靖獻之忠,家與國有同情哉。逆婦化而母死,蓋一堂孝順,無德以戡之也。臧姑自克,謂天不許其自贖,非悟道者何能為此言乎?然應迫死,而以壽終,天固已恕之矣。生於憂患,有以矣夫!”
五通
南有五通,猶北之有狐也。然北方狐祟、尚可驅遣;而江浙五通,則民家美婦輒被淫佔,父母兄弟皆莫敢息,為害尤烈。
有趙弘者吳之典商也,妻閻氏頗風格。一夜有丈夫岸然自外入,按劍四顧,婢媼盡奔。閻欲出,丈夫橫阻之,曰:“勿相畏,我五通神四郎也。我愛汝,不為汝禍。”為抱腰舉之,如舉嬰兒,置床上,裙帶自開,遂狎之。而偉岸甚不可堪,迷惘中呻楚欲絕。四郎亦憐惜,不盡其器。既而下床,曰:“我五日當復來。”乃去。弘於門外設典肆,是夜婢奔告之。弘知其五通,不敢問。質明視之,妻憊不起,心甚羞恨,戒家人勿播。婦三四日始就平復,懼其復至。婢媼不敢宿內室,悉避外舍;惟婦對燭含愁以伺之。無何四郎偕兩人入,皆少年蘊藉。有僮列餚酒,與婦共飲。婦羞縮低頭,強之飲亦不飲;心惕惕然,恐更番為淫,則命合盡矣。三人互相勸酬,或呼大兄,或呼三弟。飲至中夜,上坐二客並起,曰:“今日四郎以美人見招,會當邀二郎、五郎醵酒為賀。”遂辭而去。四郎挽婦入幃,婦哀免;四郎強合之,鮮血流離,昏不知人,四郎始去。婦奄臥床榻,不勝羞憤,思欲自盡,而投繯則帶自絕,屢試皆然,苦不得死。幸四郎不常至,約婦痊可始一來。積兩三月,一傢俱不聊生。
有會稽萬生者,趙之表弟,剛猛善射。一日過趙,時已暮,趙以客舍為家人所集,遂宿趙內院。萬久不寐,聞庭中有人行聲,伏窗窺之,見一男子入婦室。疑之,捉刀而潛視之,見男子與閻氏並肩坐,餚陳几上矣。忿火中騰,奔而入。男子驚起,急覓劍;刀已中顱,顱裂而踣。視之則一小馬,大如驢。愕問婦;婦具道之,且曰:“諸神將至,為之奈何!”萬搖手,禁勿聲。滅燭取弓矢,伏暗中。未幾有四五人自空飛墮,萬急發一矢,首者殪。三人吼怒,拔劍搜射者。萬握刀依扉後,寂不動。人入,剁頸亦殪。仍倚扉後,久之無聲,乃出,叩關告趙。趙大驚,共燭之,一馬兩豕死室中。舉家相慶。猶恐二物復仇,留萬於家,炰豕烹馬而供之,味美異於常饈。萬生之名,由是大噪。
居月餘,其怪竟絕,乃辭欲去。有木商某苦要之。先是,木有女未嫁,忽五通晝降,是二十餘美丈夫,言將聘作婦,委金百兩,約吉期而去。計期已迫,閤家惶懼。聞萬生名,堅請過諸其家。恐萬有難詞,隱不以告。盛筵既罷,妝女出拜客,年十六七,是好女子。萬錯愕不解其故,離席傴僂,某捺坐而實告之。萬生平意氣自豪,遂亦不辭。至日某乃懸彩於門,使萬坐室中。日昃不至,疑新郎已在誅數。未幾見簷間忽如鳥墜,則一少年盛服入,見萬,返身而奔。萬追出,但見黑氣欲飛,以刀躍揮之,斷其一足,大嗥而去。俯視,則巨爪大如手,不知何物;尋其血跡,入於江中。某大喜,聞萬無偶,是夕即以所備床寢,使與女合巹焉。
於是素患五通者,皆拜請一宿其家。居年餘始攜妻而去。從此吳中止有一通,不敢公然為害矣。
異史氏曰:“五通、青蛙,惑俗已久,遂至任其淫亂,無人敢私議一語。萬生真天下之快人也!”
金生字王孫,蘇州人。設帳於淮,館縉紳園。園中屋宇無多,花木叢雜。夜既深,僮僕盡散,輒吊孤影。
一夜三漏將殘,忽有人以指彈扉。急問之,對以“乞火”,聲類館僮。啟戶則二八佳麗,一婢從之。生意妖魅,窮詰甚悉。女曰:“妾以君風雅之士,枯寂可憐,不畏多露,相與遣此良宵。恐言其故,妾不敢來,君亦不敢納也。”生又以為鄰之奔女,懼喪行檢,敬謝之。女橫波一顧,生覺神魂都迷,忽顛倒不能自主。婢已知之,便雲:“霞姑,我且去。”女頷之。既而呵之曰:“去則去耳,甚得雲耶、霞耶!”婢既去,女笑曰:“適室中無人,遂偕婢從來。無知如此,遂以小字令君聞矣。”生曰:“卿深細如此,故僕懼有禍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