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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麼樣的呻吟?當然,嚴鳳英不是你們逼死的,故事員不是你們槍斃的,徐扶明也不是你們關押的,但你們應該知道,逼死嚴鳳英、槍斃故事員、關押徐扶明的政治勢力,與哄抬、呵護、打扮你們的政治勢力是同一批人,而且,是出於同一個理由。 那年月我曾多次聽過“革命樣板戲劇團”演員的報告。不聽不行,是政治問題。他們的報告倒也不像當時別的報告那樣充滿大批判的火藥味,而只是不斷重複一種受到江青“無微不至關愛”的幸福感。由於報告者是演員,總是聲音洪亮、字正腔圓,使幸福更加幸福。但是,又由於他們缺少語言控制常識,表述失度,使很多聽報告的人都以為他們時時能夠見到江青。這當然不是事實,但他們在那災難歲月享受著旁人求之不得的安全,卻是毋庸置疑的。他們擁有的安全係數,甚至高於當時的左派領導人。那是因為,這幾臺戲已經成為爆發文化大革命的象徵,而這些演員的形象,也就成了一種政治圖騰。 這種超安全的地位,很快構成了一種別無選擇的權力文化。全國文藝工作者在經歷了所謂“攻擊革命樣板戲”的鐵血恐怖之後終於獲得了特赦式的恩賜:移植樣板戲、宣傳樣板戲、研究樣板戲、描繪樣板戲、拍攝樣板戲,除此之外沒有別的生存之路。上海是文化大革命的策源地,標誌之一是上海居然擁有四臺樣板戲,佔了全國全部樣板戲的一大半。上海這幾臺樣板戲的音樂總監于會泳很快又成了國家文化部長,這屆文化部長的權力,遠遠高於歷屆其他文化部長。由此,上海全部文化活動的重中之重,便是聲勢煊赫、直達天庭的“樣板戲文化”。 我覺得,上海文化從原來的開放寬容走向後來的自閉排外,有好幾道負面門檻,而囂張十年的“樣板戲文化”是其中重要的一道。 由此,我不能不對上海戲劇學院略表自豪了。在當時籠罩全國的“樣板戲文化”中,以西方戲劇文化為主流課程的上海戲劇學院已經看不到專業前途。江青顯然是鄙棄話劇的,又傳說毛澤東主席從來不看話劇,他把沒有唱腔、做功的話劇看成是“開會”,說他白天開了一天會,不能讓他晚上再開會。這在當時就意味著,話劇死定了,上海戲劇學院也死定了。 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自救,那就是投靠樣板戲。例如以樣板戲作教材,請樣板戲演員做教師,或者,以樣板戲精神來排演一些革命話劇。做這些事並不難,畢竟都在戲劇領域,稍稍移步即可跳出險境。然而奇怪的是,這個學院的任何派別、任何部門,都在這個問題上保持了難能可貴的一致。 五四運動以後接受過西化教育的一代新文化人在創辦這所學校時所制定的國際性、經典性、實驗性標準,已經成為一種遺傳和慣性,居然在災難歲月中也沒有完全消解,這真是令人驚訝。莎士比亞、莫里哀、易卜生、契訶夫、斯坦尼、曹禺已深入骨髓,要上海戲劇學院的師生們彎下腰來去朝拜樣板戲,幾乎沒有可能。 於是,工宣隊想把那個樣板戲演員的父親當作重磅炸彈來轟一轟的企圖,也完全無法實現。 這個院子太熟悉一個配角演員的父親對戲劇的意義,因此黑衫男子只不過是黑衫男子,沒有構成威權,甚至沒有引起注意。這在工宣隊看來,就是資產階級教學制度對於無產階級文藝的冷漠和抵拒,他們當然氣不過。黑衫男子踢我一腳,還準備踢其他人,是發洩積怨。  '返回目錄'   txt小說上傳分享
關閉的窗戶(5)
挖防空洞一段時間後,那個給我們佈置任務的工宣隊員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內,說:“聽說你的業務水準最高,從明天起,每天勞動結束後寫一份挖防空洞的勞動進度簡報。這位是邵師傅,”他指了指邊上一位禿頂的工宣隊員,“給你在文字上把把關。” 我以為他不說“在政治上把把關”是為了減少我的政治壓力,誰知那位禿頂的邵師傅真的要在文字上來糾正我,而且只在文字上。第二天他在大庭廣眾之間大聲喊我的名字,然後說:“昨天你寫的簡報,有六處語法錯誤,四處修辭錯誤,要改一改……”其實那份簡報頂多只有三四百字,不到一頁。 我等他一一指出後點點頭,說:“按你的改吧。”心想,他們多麼渴望在專業領域完成佔領,今天且讓他完成一次。 這個禿頂的邵師傅看我這麼謙虛,態度立即變得和氣。他關上門,輕聲告訴我,他因家貧沒讀完初中一年級就輟學了,後來在工餘時間還看點書,翻到過一本談語文常識的小冊子。他好奇地問我:“你們這些大學裡的高才生怎麼會犯那麼多語文差錯呢?” 我想告訴他,語文是一種能力而不是一個套子。如果當作套子到處套,就會發現滿世界都是錯誤。但當我抬起頭來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