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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有過一段滿載風光風月的生命。但當風雲變色、大廈將傾之際,他亦能慷慨許國,從容就義,“文質彬彬”(用孔子原意)地加入了《正氣歌》中那支高貴的行列。
至於“仁人”與“文人”在文老那兒的配比,我看三七開只多不少。無論從天性、稟賦、修養哪方面說,他都更適合做個“錦繡才子”。 他的女弟子“空林子”在賀壽長詩中贊他“雄奇”、“百鍊靈均骨”,著實可笑——也許擺弄舊體詩還沒純熟到不被舊詩俗套擺弄的地步吧。但其中有幾句說得應該*不離十:
自小渾無賴,邇來尤不羈。
登堂聲赫赫,踞座色嬉嬉。
漫惹佳人顧,休言儒者儀。
往來如酒醉,談笑忘身疲。10
前面說過文老是熱鬧場中人,此處略加補充:這類人一般打小就沒正型,能跳窗戶就不走門;跳窗戶時間長了,就會跳出“非阡非陌”的別才;這別才跟筆墨一結合,便生成才子;才子趕上口齒伶俐卻又心性亢躁,就會去精英俱樂部做“妙人”,也就是弄臣或寵物。“妙人”最善於在語言文字後面玩“躲貓貓”,玩得比真貓咪都可愛,別說“佳人”看得要眉花眼笑了,就是漢子們爭官爭煩了,搶錢搶累了,也會湊過來開心。文老這類文人不是人生的荒山中為時代摩崖造像的斧鑿,而是浮世的綢緞上忙進忙出的繡花針——以為自己在針砭時弊也說不定呢。
傳統文人必修的詩詞書畫,文老樣樣拿得起來——他那輩文人拿不起來的還真不多。面對寫字不是多一撇就是少一捺的文藝新生代,他不是“大師”又是什麼?不過作為文人,除了1950年代的屈原今譯,他在文藝上就再沒做過多少有份量的工作了。這樣說,他的門生也許會引禪宗的什麼語錄指我不“通脫”,因為辯證地看,空就是色,無也是有,沒做跟做了是沒區別的。平心說,以文老的稟賦做個文人綽綽有餘;他的文史素養與曲折經歷所合成出的見識,也的確在不少文人之上。他完全可能實現一個優秀文人的人生,但問題是他沒實現。文老大概東遊西混慣了,走著到時候比坐著的時候多,聊著的時候比寫著的時候多,再加上可能早已看破紅塵:既然人生如寄,轉眼皆空,何不秉燭夜遊,向花紅柳綠去及時行樂,還搭理南窗下的冷板凳幹嘛?所以這些年我們看到的是題詞、揭幕、演講的文老,是神侃、忽悠、信口開河的文老,是左挽高官、右擁美女、迎頭閃光燈、頂頭聚光燈的文老。在這個程度上,文老可以算作“非典型性文人”——或如有論者所說的“文化江湖”中人了。文老對自己的身後名似乎很有信心,但他的確不曾留下經得起時間檢驗的作品。人生的麻將桌上,誰也不可能把把皆糊。文老揮霍了現在,透支了未來,我打賭他已經見過自己的最後一場焰火。當然了,他還有機會到其他什麼文人筆下的傳奇故事中延年益壽:在世紀之交的滾滾紅塵中,飄過一支杖、兩片嘴、幾縷悠長的白鬚——故事可以這麼開篇,也不妨這麼收尾。
文懷老及五種人(4)
文老和女人的關係值得說說。對於文人來說,女色雖不算必修課,但騷人墨客踴躍選修,堅持自修,盛況反倒超過了懸腕、潑墨、爬格子之類。這其中確有社會分工上的原因:文人長期戰鬥和工作的人類情感領域,正是理性化或社會化程度不高11的女性早出晚歸的生活世界。於是乎他們你發展出親密的“軍民魚水”關係,就再正常也不過了。文老早年有首歌據說傳唱一時,近年演講時還用它論證過“愛就是奉獻”:
窗外海連天,窗內春如海,
人兒帶醉態,你醉了嗎?
你醉的是甜甜蜜蜜的酒,
我醉的是你那翩翩的風采。
深情比酒甜,你為什麼不理解?
美意比酒濃,你為什麼不理睬?
我是真愛你!隨便你愛與不愛。
以談情說愛為吃飯的工具,這和讓酒鬼當品酒師一樣,是普天下最好的工作。文人幹這工作幹久了,就會形成他們的*人格以及社會對文人的浪漫定義12——文人的身份中因此也多少有了個“情人”的影子。中國的大眾對文人的*浪漫一向容忍——或許就希望他們那樣也說不定,否則正史中本來規規矩矩的人物怎麼上了戲曲舞臺、入了通俗小說都紛紛的緋聞不斷呢?上世紀的前二十年裡,我們今天教科書中那些顯赫的名字如梁啟超、楊度、陳獨秀、胡適等等,都還在花街柳巷演繹古老的名士*。但隨著現代化程序的展開,傳統“士林”迅速分化並轉型為現代知識或文化部門的五行八作,舊的“士人”也脫了馬褂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