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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關係壓抑過度,這是個事實,對文先生的處理或有失當之處。面對李輝的質詢,諳熟水墨虛實之道的文老把事情說得煙雲滿紙:“那是一個混亂的年代”——也算“筆不到意到”了。本來世人念其老邁、憐其狼狽,於一笑一嘆間放他過去,才是標準的中國恕道。怎奈這些年烏煙瘴氣的各路精英坑蒙拐騙,把中國折騰得跟白溝似的,大家怨久恨深,藉機宣洩一下也屬正常。其實,坐牢的事,如果文老三十年來一直謹守“混亂年代”的中性口徑,又何至於有今天呢?可文老沒有,他不滿足於零,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變廢為寶,把負數變成正數,而且是好幾位的正數。在後毛時代,坐共產黨牢的經歷實在太有意思了,6是“廢”是“寶”,全在一句話。這個道理牢裡出來的普通“佛爺”(盜竊犯)和“杆兒犯”(流氓犯)未必不懂,只是懂了也沒處用。但對於經歷了茶澱、天壇河7的才子詞人,情況就不一樣了。他們如今生活在所謂的“注意力經濟”中,“注意力經濟”的主體是媒體,“媒體”用阿寶、帕瓦羅蒂的嗓門加工人物、包裝是非,有著驚人的槓桿放大作用——踩就踩死,捧就捧死。面對這樣神奇的鐵槓杆,“仁人”含量低的人不是膝關節一鬆就是眼前一亮,趕緊把入獄的原因從偷東西玩女人改成反集權爭自由。我不敢說文老一定是這麼回事,但如果文老真是這麼回事也不足為奇。這其中有性情的弱點,更有時代的特點。社會劇變如改朝換代,總為改頭換面、重新做人提供了難得的機遇——從前搶的東西不用還了,從前甩的老婆不算甩了。*之後,“被*耽誤了”一度成為流行語。真實情況雖然大體如此,但也的確不盡如此。有個朋友在人前總控訴*耽誤了他上大學,但在人後他也覺得像這樣欺負*有點過分,有回跟我坦白:上小學時數學就已跟不上,勉強上了初中,幸虧爆發了*,否則根本畢不了業。我住的院子為科學院宿舍,是“老九”成堆的地方,*中有戶人家除了“革烈”,幾乎把“紅五類”(還有“革幹”、“革軍”、“工人”、“貧農”)都當遍了。*之後的某一天,我聽那家阿姨涼衣服時又在浩嘆:唉,誰讓咱們是臭老九呢!當年的“傷痕文學”既為文學,想必是“高”於生活的。後來的“傷痕口述史學”,包括那些文化老人和李輝聊的往事,誰又知道哪段不是“多”於生活呢?錢鍾書先生當日譏諷的“創造性回憶”,應不是泛泛而論。
對個人經歷搞點美容,這事放在範跑跑跑得氣壯山河、就彷彿奧運金腿凱旋歸來的今天,其正面意義也許還要大於負面意義呢。我一直認為,從畜到人、從真小人到真君子的文明進化史,其實就是“偽”君子逐漸從人為走向自然、從虛假走向真實的漫長過渡。能一蹴而就成為英雄的畢竟是少數,透過裝英雄而學英雄才是人人可行的大道。在這條大道上,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的情形都屬正常。8但話說回來,偽君子雖然高於真小人,但畢竟矮於真君子,一個健康社會的獎懲機制不應對姚明和武大郎一視同仁。因此而搞些突擊抽查,撕開褲子現出高蹺的工作也很必要,否則太讓顧準、張志新這些真英雄吃虧了。說到這裡應該說說梁漱溟老先生。梁老先生建國初與毛交惡、尤其是當面頂撞毛的“英雄事蹟”曾在1980後期廣為傳頌,文化界新聞界一時將他愛不釋手。卻不料老先生臨了淡淡地來了句“當時我哪兒敢?”我一直在想,他當時說這話究竟是說給誰的呢,是眼前的那些追星族呢,還是從孔子到其父巨川先生那群山一樣的先賢呢?後來我還注意到,梁先生說自己古文不行,有時斷不了句。這樣坦蕩誠篤的君子胸懷,足以成為我等俗人道德苦旅中的路燈一盞了。9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文懷老及五種人(3)
文人
梁漱溟先生自言不善或作文,或不喜舞文弄墨。至於原因,我忘了原話,無非“一為文人便無足觀”吧。他大概看不慣歷來的文人心眼活、筆頭靈、說漂亮話太容易了。此事想必與家風有關——基因也說不定。梁先生的尊人巨川先生晚年憂憤國事,於1918年自沉於積水潭,遺書中有“我之死,非僅眷戀舊也,並將喚起新也”。據說巨川先生平日好讀兵書與賢臣奏章,他的文字我所見不多,的確滿目風骨,質勝於文。父子二人看來都屬於較純粹的仁人。不過像這種單一的人格構成並不普遍,傳統讀書人多為仁人與文人兩套甚至多套人格及價值的組合。至於組合的方式和效果,那又因時地因人事而異了。文老曾“以後人身份”祭拜過的文山先生,就是典型的二合一。《宋史》說文天祥“體貌豐偉,美皙如玉,秀眉而長目,顧盼燁然……性豪華,平生自奉甚厚,聲伎滿前”,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