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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玲的祖父張佩綸的人極少,甚至連博學多才的張愛玲本人,似乎也不太清楚。在近代史上,張佩綸是個很有影響的人物,猶如張愛玲在現代文學史上一樣。在後來的相當一個時期,他們祖孫二人都被冷落了,直到近年,張愛玲忽然被文學界熱絡地炒作起來,而張佩綸研究依然寂寞。朋友曾邀我寫本張佩綸的傳記,可惜我冗務在身,不敢貿然應允,但我內心中,卻是真想抽出時間做點深入的研究。
按《對照集》的說法,張愛玲僅僅知道祖父是李鴻章的女婿,而她得悉祖父的名諱,竟然還是來自她的弟弟:
我弟弟永遠比我訊息靈通。……有一次他彷彿搶到一則獨家新聞似地,故作不經意地告訴我:“爺爺名字叫張佩綸。”
“是哪個佩?哪個綸?”
“佩服的佩,經綸的綸,絞絲邊。”
我很詫異這名字有點女性化,我有兩個同學名字就跟這差不多。
此外,她對祖父的瞭解,就完全侷限在小說《孽海花》中的莊侖樵了,甚至以為李鴻章被張佩綸參劾過,因而“褫去黃馬褂,拔去三眼花翎”,使我驚詫不已,正好印證了一句老話:“文學家是不讀歷史的。”
張愛玲又說:“我祖父出身河北的一個荒村七家坨,比三家村只多四家,但是張家後來也可算是個大族了。世代耕讀,他又是個窮京官,就靠我祖母那一份嫁妝。”其實張佩綸之父張印塘早在1819年中舉人,鎮壓太平天國時,曾官居雲南按察使和安徽按察使,與李鴻章有著生死之交,這是李對張佩綸青眼有加的重要原因。雖說當時恰逢戰亂,張印塘又死得較早,但印塘的曾祖、祖父都是秀才,印塘本人,娶一妻二妾,生六子七女,想來張家應該不至太窮。此外,張氏老家,應是直隸豐潤的齊家陀,比三家村只多四家的荒村“七家坨”云云,也是張愛玲自己的想當然。
張愛玲把自己對祖先的無知,歸結為父母“在思想上都受過五四的影響”,對子女絕口不提上一代,我以為這個理由是勉強的。她又稱她對祖上的瞭解,都靠“自己‘尋根’,零零碎碎一鱗半爪挖掘出來的,所以格外珍惜”,其實她只要抽空看看父親張志沂出資刻印的祖父全集《澗於集》,哪怕是父親在書後所附的跋語,就肯定會知道得更多且更準確一點。然而她既無興趣,更不在乎,這恐怕才是受過五四影響的世家子對前朝遺事的態度。
現在常見一些作者不經證,就按著《對照集》的說法去寫張愛玲的家世,結果在許多地方都搞錯了。
二
張佩綸,字幼樵,號蕢齋,直隸豐潤人,1870年中舉,次年聯捷進士、入翰林院,年僅23歲。當時人說他“長身偉幹,天資聰穎過人,讀書目十行並下”。在光緒初年的政壇上,他是鋒頭極健的“清流”人物,與張之洞、寶廷、黃體芳合稱“翰林四諫”。所謂“清流”,是當時官場中的一批言官,取法儒家傳統,以剛正不阿、主持清議、議論時政、糾彈大臣出名。時人稱作“今日一章,明日一疏,專事彈劾,遇事風生。貪庸大吏,頗為側目。朝廷欲播納諫圖治之名,亦優容之。於是遂有清流之號”。以張佩綸為例,1875至1884年間,共上奏摺127件,其中彈劾和直諫的佔三分之一。崇厚擅籤《裡瓦基亞條約》,割讓伊犁周邊土地予俄國,張佩綸上奏極言其非。尚書賀壽慈、萬青藜、董恂,皆因種種劣跡被其劾去。弄到後來,一疏上聞,四方傳誦,成為一股強大的政治勢力,連張佩綸愛穿竹布長衫,都有人競相模仿。
張佩綸的彈章寫得極好,這在當時是有公論的。他曾上《疏陳大員子弟不宜破格保薦折》,稱四川總督丁寶楨特膺保薦大學士寶之弟候補道寶森,恐以虛譽邀恩;刑部郎中翁曾桂系翁同侄子,京察列入一等,恐為奔競夤緣者引為口實。當日,軍機大臣王文韶即在日記中稱其“風骨,可謂朝陽鳴鳳,無形之裨益良多也”。而翁同也認為;“張侍講原折甚切實,真講官也”。這樣的評語由被批評的人講出來,可見其立論及文字的把握都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但也有被罵得急了的時候,如張佩綸談論丁戊奇荒,說河南數百萬災民不死於荒而死於部臣之心術,翁同 就抱怨,“吾輩何苦在此席為人指摘唾罵耶?”1882年,雲南報銷案起,案涉王文韶,御史洪良品、鄧承修連續奏劾不能動搖其地位。張佩綸旋上三折,終使王文韶掛冠而去。稗史中說,後來王文韶東山再起,出任直隸張佩綸 此照為流放歸來後所攝,老友陳寶琛見照曾賦詩云:“夢中相見猶疑瘦,別後何時已有髭?”相貌大約和青年時代已有區別。
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