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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跟你哥鬧翻。”
“鬧翻又咋的!腿在我身上長著,不行咱就走!”
“走?”尹一冉心裡一震。
“走!到哪兒掙不來一碗飯吃。”
“哪兒都一樣。狼走遍天下吃肉,狗走遍天吃屎。”尹一冉是說自己。
“吃屎也跟著你!”
“你!”
“還不都怨你,你不來能有這事?”
尹一冉不能不承認月兒說的對,都怨他。他根本就不該來刺兒溝,也不該認識月兒,更不該喜歡她。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擔心連累月兒,更擔心他自己。
月兒說:“今晚不回!就住在這家,下黑我把被子送來,等我跟我哥說好了你再回。”
這些年,尹一冉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對什麼事都沒有選擇的餘地,此時他就更沒了主意,只得聽月兒的安排。
黃昏時,被子送來了,不是月兒,是她哥。
尹一冉非常拘謹地喊了聲:“乾哥。”
秦書記沒應聲,一臉正色,說:“咱好合好散,我不再是你乾哥,你跟月兒的事到此為止。只要你規規矩矩,你的問題我不追究,不然,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尹一冉明白,秦書記這話是警告,也是最後通牒。凡瞭解他家庭背景的人,誰個敢與他接近?惟獨月兒鐵了心地跟他好。他堅信秦書記不會對他不利,在刺兒溝有秦書記這棵大樹為他遮風避雨,他就知足了。他清楚,秦書記所指的“規規矩矩”是什麼。他絕對做得到。月兒能允許他“規規矩矩”嗎?他拿定主意,當即立斷,痛下狠心與月兒說明利害。
天黑後。尹一冉回到刺兒溝。
夜來的山風撕扯著他的衣服,也凍結了雪的表層。雪地上泛著淡淡的白光,四處一片寂靜,只有他腳下的“嚓嚓”聲。他不敢靠近月兒家,更不敢冒然敲門,就躲在一棵樹後。
窯屋窗欞上透過一絲微弱的亮光,隱約傳來月兒的哭鬧,其間也夾雜一兩句月兒娘和鳳兒的話語聲。尹一冉心中“嘣嘣”亂跳,月兒跟她哥鬧翻了!此時,斷不能去勸解,這等於火上澆油。月兒是因為他才跟她哥鬧翻的,袖手旁觀又有悖於自己的良心。怎麼辦?他不知道。
好一陣子之後,窯裡才安靜下來。尹一冉想把月兒引出來說話。就團了個雪球,描準月兒那窯門擲過去。剎時,院裡就傳來一陣狗叫,燈光從秦書記窯裡射出來,他急忙藏在樹後。
窯洞裡全沒了燈光,尹一冉才遲遲離去。
他心裡空落落,身子輕飄飄,就覺得只剩下一付軀殼,由風託扶著前行。突然腳下一滑,摔倒在雪地上。他沒有爬起來,也不想起來,就那樣直挺挺地躺著。
深邃的穹隆裡沒有月光,沒有星晨,只有凝固了的黑暗。他並不覺得冷,卻不時打個寒戰,身子激烈的抖動使他逐漸清醒。
尹一冉捫心自問:月兒一家本來很和諧,是他的到來打破了他們的安寧,是他的自私與怯懦導致了月兒隱瞞實情,以至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乾孃一家都是好人,這一切都緣於他的出現。他怨恨自己,無論到哪兒總會給別人帶來麻煩。只有離開,永遠地離開這裡,還月兒家一個安寧。他一骨碌爬起來,當夜就離開了蒿草坡。
十三
他憑著感覺,憑著雪的反光,順著溝底朝前走。一直走到天亮,來到一個叫馬蹄凹的地方。
馬蹄凹是獨家莊,只住著一戶人家。一打聽才知道,馬蹄凹距刺兒溝僅三十來裡,尹一冉繞了一個大圈子走到這裡。對山裡的路不熟,在這冰天雪地裡也不敢再往後山裡走,只得留下來給這家修理門窗傢俱,說定了只管吃住……
尹一冉離開刺兒溝,暫時少了一些煩心,卻多了一份牽掛。他希望月兒一家和好如初,忘記他這個不祥之人。他雖然這樣想,卻不由自主地站立在山頂,久久地眺望著刺兒溝方向。
他住在這家人的牛窯裡,牛噴出來的熱氣暖活了窯洞。牛糞不臭,只有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兒。牛不吃草時,嘴仍不停的嚼動,他聽見牛在訴說苦衷。它活著任勞任怨,橫遭鞭撻,死了還要被主人剝皮吃肉,砸骨熬油,眼角那兩行淚水從未乾過。與牛相比,尹一冉幸福多了,與牛相伴,心裡也塌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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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夜裡,尹一冉剛鑽進被窩,“咣”地一聲門響,一個雪人兒闖進窯來,他不由地一驚。來人頭上臉上被圍巾蒙了個嚴實,只露著兩隻眼睛,渾身上下裹著一層冰雪。當那人取下蒙在頭上的圍巾時,尹一冉傻呆了,是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