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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渡從駱聞舟手裡接過改錐,十分熟練地拆開電錶箱,把燒斷的保險取了下來,然後用老式的保險絲線上路兩頭轉了幾圈,輕輕一擰,也沒要鉗子,直接用一字改錐的錐頭一劃,就把那一小截保險截斷下來,他伸手拉了兩下,確保裝結實了,回手重新推上電閘。
身後的屋裡傳來“嗶——”一聲,冰箱和空調同時滿血復活,整個過程沒有超過一分鐘,旁邊駱聞舟叼在嘴裡的煙還沒來得及點。
駱聞舟看著他,突然驚覺,費渡已經完全脫離了少年的範疇,是個男人了。
他看費渡,眼光是時常分裂的——針鋒相對的時候,駱聞舟覺得費渡是個危險的禍害,性情混蛋,目無法紀,隨時有可能爆炸,而且一張嘴就找揍,特別不會說人話。
而難得心平氣和的時候,他又總是會想起當年那個縮在別墅門口的單薄少年,有時候會擔心他,有時候也會不由自主地過度關照——是大哥式的、心無雜念的關照。
可不知是不是費渡方才在樓梯間裡抽瘋的過線挑釁,忽然,駱聞舟那一分為二的視角居然有一點要合而為一的意思,偏差和謬誤彼此修正,總算擦出了一小塊客觀的清明——費渡既不是危險的反社會,也不是可憐的小男孩,他首先是個男人,而且是非常好看的年輕男子,知情知趣,還帶著一身明目張膽的假正經,渾身上下猶抱琵琶半遮面地寫著“歡迎隨時來睡”。
駱聞舟想,如果他不是費渡,只是在大街或是酒吧裡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大概會是那種讓人浮想連天好一會的型別。
但是……為什麼要有“如果他不是費渡”這個前提條件呢?
駱聞舟難道思考人生,乃至於吃飯的時候也有點心不在焉——陶然家的餐桌地方不夠,好多菜擺不上來,只好直接端過來分,駱聞舟一不留神,舀了一大塊“白糖肘子”在費渡手邊的小盤裡,放進去才想起來,此處屬於“膝蓋以下”,那少爺不吃。
駱聞舟動作一頓,還沒等他說話,就看見費渡用筷子尖輕輕地戳了一下,皺著眉和那塊蹄髈大眼瞪小眼片刻,然後一臉嫌棄的夾到了自己碗裡,表情好像嗅到了進口貓糧氣味的愛國家貓駱一鍋。
駱聞舟:“……”
果然,什麼“膝蓋以下”,什麼“咽炎”,都是這混蛋玩意裝的孫子。
除了市局那一幫人,費渡和常寧都屬於外向會說話的型別,很快就能融入氣氛,看著一點都不像外人,郎喬還狗長犄角裝了個洋,帶了兩瓶紅酒過來,除了未成年人,一人倒了一杯,熱烈慶祝陶副加入房奴狗大軍。
郎喬機靈地看出陶然和常寧之間粗大的單箭頭,當著常寧的面,即興口頭組織了一篇“陶副禮讚”,從陶然如何愛崗敬業講到他熱愛生活熱愛小動物,又分門別類地列舉了陶副隊多年來為了保護廣大“碎催”,和鬼見愁的駱隊長做出的種種艱苦卓絕的鬥爭,最後在駱聞舟皮笑肉不笑的注視下,她話音生生一轉,憑空給陶然編造了一個加強連的美女追求者,嚇得陶然趕緊作揖,懇求這位女施主不要無故壞人清白。
“陶哥真的很有耐心,”費渡適時地插話進來緩解尷尬,“將來自己有孩子肯定也是模範爸爸,我小時候沒少給他添麻煩。”
陶然面紅耳赤地連連擺手。
常寧好奇地看著他。
費渡抿了一口紅酒:“我媽沒得早,陶哥當時正好是處理我媽那起案子的民警,當時我父親顧不上管我,他義務照顧了我好一陣——其實我那時也十多歲了,就算沒人管,自己也餓不死,但我是在他這才知道什麼叫‘認真生活’,姐姐,你別看他自己老是瞎對付,其實照顧起別人來,什麼都能替你想到。”
常寧聽完了這夥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推銷陶然,別的沒感覺,先覺出了陶副的好人緣,忍不住偏頭衝著陶然笑。
陶然的酒量本來就是比“一杯倒”強點有限,被灌了大半杯紅酒,頭已經暈了,又被夢中情人似笑非笑地瞄著,他整個人完全喪失了思考機能,窘迫得胡言亂語起來:“沒有沒有,真……真沒有,小費渡那時候也不是我一個人照顧的,大家都關心你,連我師父後來聽說,都時常會問幾句……還有那誰——聞舟,你別看他平時不說,其實偷偷去看過你好幾次,你那遊戲機還是他託我……”
駱聞舟聽著話音不對,連忙在桌子底下給了他一腳,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陶然所剩無幾的平衡感在他這一腳下灰飛煙滅,整個人一側歪,碰倒了旁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一個裝雜物的紙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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