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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的清新,把臟腑都洗透明瞭,也把那本是灰色的沙襯黃了。站在沙山上,眯了眼,任思緒游去,神沒了,形沒了,只覺磅礴的大氣融了自己,那天呀地呀,就都到心裡了。 沙山雖高,牽了駝,沿了陰窪,碎步兒走去,也不嫌多累。孟八爺走慣了。尋常人進沙窩,先得“塌膘”,經過了苦,熬過了累,瘦了幾圈,脂肪少了,精肉多了,叫“塌膘”。塌了膘的人,才能走遠路。孟八爺老進沙窩。那膘,在二十來歲就“塌”了,在沙山上行,和平地沒啥兩樣了。 沙窪裡有各種植物,黃蒿,毛條,樺秧子,梭梭柴,拐棗柴……叫秋霜一掠,都跟沙一色了。 翻過幾道沙山,太陽已懸到西山頂上。孟八爺選個露宿的所在,把駱駝拴到一墩柴上,叫它自個兒吃去。因為要遠行,孟八爺沒帶皮襖,穿的也不厚。走路時,仍嫌熱,汗水溻溼了衣服。可一停下,風一吹,就寒森森似涼水浸了。趁著天色尚亮,孟八爺撿了足夠的柴,一入夜,撿柴就不太便利了。為了防寒,防野獸,篝火是少不了的。等黑夜漲潮似漫過來時,孟八爺就點燃了篝火。 就著火光,他吃點饃,喝點水。在火旁刨了個沙槽,往槽裡撥些火籽兒,由它慢慢兒煨去。篝火呼呼燃著,燒去了大漠的死寂。無風,有月亮。月亮上有個暈圈。那是“風圈兒”,明天肯定有風。這些年,老颳風。不颳風的日子,倒稀罕了。若是風沙大,就會影響行程,好在水多,他專門挑了個大塑膠桶,食物也夠吃,倒沒啥可怕的。若有槍,當然更好,打個兔子,燒了,吃來,定然有另一種風味呢。 孟八爺抽陣煙,叫煙進入每一個毛孔,燻出愜意來。他斜了身,倚了沙,眯了眼,坦了心,任那篝火烤去,把舒坦烤進每一個細胞。這是沙漠旅人最愜意的時刻。行了一天沙路,流了半身臭汗,身乏了,心疲了,就啥也不想,由那火烤吧。世上還有比這更舒坦的享受嗎?孟八爺很少想啥。自他發現想啥都沒用的時候,就不想了。腦中總是空著。空了就空了。他只是幹好手頭的事。別的,隨緣吧。不該爭的,不去爭;不該愁的,懶得愁;車到了,路就開了。萬事萬物,自有它的道兒,人算不如天算,那就不算了。但手頭的事,必須做好。該他做的,就盡力子做去。吃啥飯,幹啥事,得盡心盡力。成了,哈哈一聲。不成了,也哈哈一聲,都往腦後一拋,再叫心空了去。所以,翻了幾道山,孟八爺覺得並沒翻。那腳兒,由了它走去,上坡也罷,下窪也罷,只是腳在行動,心卻不留痕跡地在虛空裡掃。 火小了。孟八爺睜了眼,丟幾根柴,牽來駱駝,拉到柴堆旁,喊聲“蹺”,駱駝便跪在沙上。孟八爺用韁繩把它蜷了的膝蓋扎住,以防它趁人睡時溜到遠處,再用腳把那堆乾柴拱到駱駝頭前,由它吃那些毛枝兒。他往旁邊挪挪,挪出駱駝翻身時壓不著自己的距離,再撥些火籽兒入槽,叫它往熱裡煨沙,然後眯了眼,把心也投進火裡,叫它隨火焰熊熊去;待睡意襲來時,就用樺條攪攪槽中燙沙,和衣滾入槽中,沒等沙中的熱蠕動上來,他已打起了呼嚕。    
《狼禍》第七章2
半夜裡,孟八爺醒了。深秋大漠的夜晚是冰窖,火籽煨出的那點兒熱早沒了。徹骨的寒涼穿透了衣服,一下下喚他,就醒了。 一睜眼,便看到了月亮和那個巨大的暈圈。明日的風沙,想來挺大的。星星卻很弱小,似亮欲熄。身旁的空氣凝住了,這說明,露宿的地方背風。旅人身上有汗,汗眼洞開,若是當風露宿,會生大病。先前,村裡常有叫“神風”掠了的人,貓個腰,拐個腿,手似雞爪,口歪嘴斜,重的就癱了,據說多是身熱時不注意避風所致。所以,遠行人露宿,先要擇地。孟八爺選的,就是一個極好的地方。近旁,有個巨大的柴棵。柴棵下,有窩。這兒母兔待過,生過小兔。這地方,賊風進不來。許多時候,動物比人更有生存智慧。 風雖侵不了身,寒卻襲來了。孟八爺就爬起身。駱駝已側身躺了。初臥時,它是跪的。等跪得過久,它便會斜躺了,放鬆一下。若是人沒經驗,捱得過近,睡夢中就會叫駱駝壓住,很是危險。孟八爺覺得腰有些硬,就使勁捶幾下……老了。他想,先前,在冰地上睡一夜,一起身,腰身仍如才睡時活泛。現在,老了。他邊捶邊晃晃腰身,撿幾根毛柴,用打火機點了,再次燃起篝火。暖意又撲向身子。駱駝給驚醒了,又恢復了跪狀。孟八爺添些柴,叫火儘量燒旺些,側身在火邊睡了。靠火的脊背暖烘烘的,胸腹卻叫夜氣浸得透涼,只能忽而烤烤胸腹,忽而暖暖脊背,胡亂迷糊一陣,卻再也睡不實落了。 迷糊中,聽得駱駝突突地打起了響鼻,睜眼一看,不遠處有兩個綠綠的燈泡。那樣兒,一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