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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的老婆……我把她留了下來讓您老人家操勞,我實在不好意思……”
“你瞎說什麼?說你該說的話吧。”
“我老婆分娩的時候,請您派人去莫斯科請個產科男醫生……叫他到這裡來。”
老公爵停住了,好像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他用嚴肅的目光凝視他兒子。
“我知道,假如大自然幫不了忙,那就沒有誰能幫上忙的,”安德烈公爵說道,看來他感到困惑不安,“我所贊成的是,一百萬件事例中通常只有一件是不幸的,但是,這真是她的幻覺,也是我的幻覺。別人對她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她做了惡夢,因此她心裡十分畏懼。”
“嗯……嗯……”老公爵喃喃地說,一面繼續把信寫完,“我一定辦妥。”
他簽了字,忽然很快地把臉轉向兒子,哈哈大笑了。
“事情糟糕透了,不是嗎?”
“爸爸,什麼事情糟糕透了?”
“你的老婆呀!”老公爵三言兩語地、但卻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不明瞭。”安德烈公爵說道。
“親愛的人,這真是毫無辦法的,”公爵說道,“她們都是一路的貨色,是離不成婚的。你不要害怕,我決不對人說,可是你自己要知道。”
他用那瘦骨嶙峋的小手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臂,晃了一下,用那彷彿是要把人看透的目光朝著兒子的面孔飛快地掃了一眼,然後又冷冷地笑了。
他兒子嘆了一口氣,表示他已承認父親瞭解他。老年人用那習慣的敏捷的動作繼續摺疊並封上幾封信,他飛快拿起火漆、戳子和信紙,之後又擱下來。
“怎麼辦。長得俊俏嘛!一切我都辦妥,你放心好了。”他在封信時若斷若續地說道。
安德烈沉默不言,父親瞭解他,這使他覺得愉快,又覺得不愉快。老年人站起身來,把信遞給他兒子。
“你聽我說,”他說道,“不要替老婆操心,凡是可能辦到的事,都一定辦到。你聽著:把這封信轉交米哈伊爾·伊拉里奧諾維奇。我在信上寫了,要他任用你,謀個好差事,不要讓你老是當個副官,糟糕透了的職務啊!你告訴他,我還記得他,而且喜愛他。他怎樣接待你,以後來信告訴我。假如他待人厚道,就幹這個差事吧。尼古拉·安德烈耶維奇·博爾孔斯基的兒子因為不受恩賜,所以不肯在任何人麾下任職。喂,現在到這裡來。”
他像放連珠炮似地說話,說不到半句就說完了,可是他兒子已經聽慣了,懂得他的意思。他把他兒子領到舊式寫字檯前面,啟開蓋子,拉出寫字檯的抽屜,取出一個筆記本,他把這個筆記本寫滿了又粗又長又密的小字。
“我想必會死在你前頭。你聽我說,這裡是我的回憶錄,在我去世後,把它呈送國王,這裡有一張債券和一封信:這裡有獎勵《蘇沃洛夫戰史》著述者的一筆獎金。把這些東西寄到科學院去。這裡是我的詮註,在我去世後,你自己可以瀏閱,從其中獲得裨益。”
安德烈沒有對父親說,他想必還能活很久。他心裡明白,這種話是用不著說的。
“爸爸,這一切我都能辦妥。”他說道。
“好啦,再見吧!”他讓他兒子吻吻他的手,然後擁抱自己的兒子。“安德烈公爵,有一點你要牢記在心,如果你被敵人打死,我這個老頭子會感到非常悲痛的……”他出乎意料地默不作聲,突然他用尖銳刺耳的嗓音繼續說,“如果我知道你的行為不像尼古拉·博爾孔斯基的兒子,我就會……感到汗顏!”他突然用那小尖嗓兒叫了一聲。
“爸爸,您可以不對我說這種話。”兒子面帶微笑地說道。
老年人默不作聲了。
“我還有求於您,”安德烈公爵繼續說下去,“如果我被敵人打死,如果我將來有個兒子,請讓他留在您身邊,不要他離開,正如我昨天對您說的那樣,讓他在您這兒成長……請您照拂一下。”
“不把兒子交給老婆嗎?”老年人說了這句話,大笑起來。
他們沉默不言,面對面地站著。老年人的敏銳的目光逼視著兒子的眼睛。老公爵的面頰的下部不知怎的顫抖了一下。
“辭別已經完畢了……你走吧!”他忽然說道。“你走吧!”
他把書齋門開啟,提高嗓門怒氣衝衝地喊道。
“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啦?”公爵夫人和公爵小姐望見了安德烈公爵和那身穿白長衫、未戴假髮、戴著一副老年人用的眼鏡、憤怒地吼叫的老年人匆匆探出來的身子,於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