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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小姐瑪麗亞已經把書本擱下很久了,她默不作聲地坐著,把那閃閃發光的眼睛凝視著佈滿皺紋的、她瞭若指掌的保姆的面孔,凝視著從頭巾下面露出的一綹斑白的頭髮,凝視著下巴底下垂著的小袋形的松肉。
保姆薩維什娜手裡拿著一隻長襪,她一面編織,一面講話,那嗓音非常低沉,連她自己也聽不見,也聽不懂她講述過數百次的話語:已故的公爵夫人在基什涅沃生下公爵小姐瑪麗亞,接生的是個農婦,摩爾達維亞人,替代了產婆。
“上帝會保佑,醫生是從來都不需要的。”她說。忽然一陣風朝房裡一扇卸下窗框的窗戶襲來(遵從老公爵的意圖,在百靈鳥飛來的季節,每間房裡的窗框都要卸下一扇),吹開了閂得不緊的窗框,拂動著綢制的窗簾,一股含雪的冷氣襲來,吹熄了蠟燭。公爵小姐瑪麗亞打了個哆嗦;保姆把長襪放下來,她走到窗前,探出身子,一把抓住被風掀開的窗框。寒風吹拂著她的頭巾角兒和露出來的一綹綹白髮。
“公爵小姐,天啦,有人沿著大路走來了!”她說道,用手拿著窗框,沒有把窗戶關上。“有人提著燈籠呢,想必是醫生……”
“唉,我的天呀!謝天謝地!”公爵小姐瑪麗亞說,“應當去迎接,他不懂得俄國話。”
公爵小姐瑪麗亞披上肩巾,向來者迎面跑去。當她穿過接待室,從視窗望見,一輛輕便馬車停在大門口,燈火輝煌。她走到樓梯口。欄杆柱子上放著一支脂油制的蠟燭,風吹得燭油向下直流。餐廳侍者菲利普露出驚恐的神情,他手中拿著另一支蠟燭,站在更低的地方——樓梯的第一個平臺上。在那更低一點的地方,樓梯轉彎的角上,可以聽見穿著厚皮靴的人漸漸走近的腳步聲。公爵小姐瑪麗亞彷彿聽見一個熟人的說話聲。
“謝天謝地!”可以聽見說話聲,“爸爸呢?”
“他睡覺了。”可以聽見已經站在下面的管家傑米揚在開口回答。
後來還聽見某人說了一句什麼話,傑米揚應聲回答,穿著厚皮靴的腳步聲沿著望不見的樓梯轉彎的地方更快地向近處傳來。“這是安德烈吧!”公爵小姐瑪麗亞想了想。“不,這不可能,這太異乎尋常了。”她想了想,當她思忖的時候,安德烈的面孔和身影在侍者舉著蠟燭站在那裡的樓梯平臺上出現了,他穿著一件皮襖,衣領上撒滿了雪。是的,這就是他,但面色蒼白、瘦弱,臉部表情也變了,顯得奇特的柔和,然而心神不寧。他走進來,登上樓梯,雙手抱住了妹妹。
“您沒有接到我的信嗎?”他問道,他不等待她回答,他也得不到她的回答,因為公爵小姐簡直說不出話來,他是和那個跟在他後面走進來的產科醫生一同回來的(他們在最後一站相遇了),他邁開飛快的步子,又走上樓去,又把他妹妹抱在懷裡。
“多麼變幻的命運!”他說。“親愛的瑪莎!”他把皮襖和皮靴脫下來,便到公爵夫人的住宅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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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小的公爵夫人戴著白色的寢帽靠在枕頭上(她的陣痛剛剛減輕了)。她那發燒的冒汗的面頰兩邊露出一綹綹捲曲的黑髮,她張開一張好看的緋紅的小嘴,上唇長滿了黑色的茸毛,她臉上含著愉快的微笑。安德烈公爵走進房裡來,在她面前停步了,在靠近她睡的沙發末端站著。她的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沒有改變表情,露出孩子似的惶恐不安的樣子望著他。“我愛你們大家,我未曾危害任何人,為什麼我要受苦?助我一臂之力吧。”她的表情在說話。她看見丈夫,但是她弄不清他此時在她面前出現有什麼意義。安德烈公爵從沙發一旁繞過去,吻了吻她的額角。
“我的心肝,”他說,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句話。“上帝是大慈大悲的……”她把那疑惑的、兒童般責備的目光朝他瞥一眼。
“我曾經期待你的救援,我沒有得到什麼,沒有得到什麼,你也是這樣啊!”她的眼神這樣說。他來了,她不感到驚訝,她不明白,他已經回家了。他的到來對她的痛苦與減輕痛苦無任何關係。難忍的陣痛又發作了,瑪麗亞·波格丹諾夫娜於是勸說安德烈公爵從房裡出去。
產科醫生走進房裡來了。安德烈公爵從房裡出來,遇見了公爵小姐瑪麗亞,他又走到她跟前來了。他們開始低聲地講話,但是談話常常中斷。他們等待著,他們傾聽著。
“Allez,mon ami.①”公爵小姐瑪麗亞說道。安德烈公爵又往妻子那兒去了,他在隔壁房裡坐下來,等待著。有一個女人看見安德烈公爵後,面帶惶恐的神情,困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