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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竟以為,”老公爵氣忿地說,“我把她留在身邊,不能和她斷絕往來嗎?有人會這樣想象!”他怒氣衝衝地說。“即令是明天分手我也不在乎!我告訴你的只是,我要熟悉女婿的情形。你知道我的規矩:一切都直言不諱!我明日在你面前來問問,只要她願意,就讓他多住些日子。讓他多住些日子,我看個究竟。”公爵氣呼呼地說。“讓她嫁出去,我橫豎一樣。”他用他和兒子離別時常用的刺耳的嗓音喊道。
“我率直地告訴您,”瓦西里公爵說道,那腔調就像一個狡猾的人確信他在交談者的洞察之下用不著耍滑頭似的。“您真是把人看透了。阿納託利並不是天才,卻是個誠實而善良的小夥子,挺好的兒子和親人。”
“嗯,嗯,好的,我們以後看得出來。”
正如孤單的女人長期在缺少男伴的生活中常見的情形那樣,阿納託利一出現,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家中的三個女人都同樣地感覺到,在這時以前她們的生活簡直不是生活。她們的思考、感覺和洞察能力頓時增強了十倍,她們以前彷彿在黑暗中度過的生活忽然被那前所未有的充滿現實意義的光輝照亮了。
公爵小姐瑪麗亞根本不在思忖,也不記得她自己的面孔和髮式。那個未來也許是她的丈夫的人的俊美而且顯得坦率的面孔吸引著她的全部注意力。她彷彿覺得他很慈善、英勇、堅定、豁達,而且富有男子氣概。她對這一點是堅信不疑的。千個未來家庭生活的幻影在她想象中不斷地出現。她驅散這些幻影,極力把它們隱藏起來。
“不過我對他是不是太冷淡了?”公爵小姐瑪麗亞想道,“我極力地剋制自己,因為我在靈魂深處覺得自己和他太接近了,可是他真的不知道我對他有什麼想法,他可能在想象中以為我很討厭他。”
公爵小姐瑪麗亞盡力地盛情招待新來的客人,可是她不在行。
“Lapauvrvefille!Elleestdiablementlaide,”①阿納託利心中想著她。
①法語:可憐的女郎!長得像鬼一般醜陋。
阿納託利的來臨也使得布里安小姐極度興奮,不過她的想法有所不同了。當然,這個年輕而貌美的女郎沒有一定的社會地位,沒有親戚朋友,甚至沒有自己的祖國,她不想獻出她的一生去侍候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替他朗讀一本一本的書,並與公爵小姐瑪麗亞結成知己。布里安小姐很早就在等待一個俄國公爵,這個俄國公爵立即看清她優越於那幫醜陋、衣著不美觀、笨手笨腳的俄國公爵小姐,他必將鍾情於她,並且將她帶走。現在這個俄國公爵終於來到了。布里安小姐曾經聽她姑母敘述一段故事,故事是由她親自續完的,她喜歡在想象中重述這個故事。故事中提到一個受引誘的女郎,她那可憐的母親(sapauvremère)在她眼前出現,責備她,因為她未經結婚就與一個男人發生性關係。布里安小姐在想象中給他——勾引者——敘述這段故事時,時常感動得雙眼流淚。此刻這個他,真正的俄國公爵,出現了。他要將她帶走,後來mapauvremère來了,他於是娶她為妻。當布里安小姐跟他談論巴黎時,在她頭腦中逐漸地形成她的未來的全部經歷。不是有什麼打算指引著布里安小姐(她甚至連一分鐘也沒有考慮她要怎麼辦),而是這一切早已在她心靈中醞釀成熟了,現在只須在眼前出現的阿納託利周圍加以集中起來,她希望他會喜歡她,而且儘可能地引起他的愛慕。
矮小的公爵夫人就像兵團的一匹老馬似的,一聽見號聲,就不自覺地習慣於準備飛奔,她連自己懷孕的事也置之腦後,很快就賣弄起風騷來了,好在她別無用心,亦無內在的鬥爭,只是懷有一種輕浮而稚氣的愉快情緒而已。
雖然阿納託利在這幫女人中常使他自己處於那樣一種地位,就像某人被女人追逐而覺得厭煩一樣,但是他看見他對這三個女人已產生影響,於是感到虛榮心的滿足。此外,他開始對這個俊俏而愛挑釁的布里安懷有一種狂熱的獸性的感覺,這種感覺產生得異常神速,促使他採取最大膽的粗暴的行動。
飲茶完畢,這群人走進休息室,他們都請公爵小姐彈彈擊弦古鋼琴,阿納託利靠近布里安小姐,他在公爵小姐瑪麗亞面前支撐著臂肘,一對眼睛含著笑意,歡快地注視著她。公爵小姐瑪麗亞懷著痛楚、喜悅而又激動的心情,覺察到向她投射的目光。一支她所喜愛的奏鳴曲把她帶進沁人肺腑的詩的領域,而那個被她覺察到的向她投射的目光,卻給這個領域增添了更多的詩情。但是阿納託利的視線雖說是集中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