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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浸在一種甜蜜的悲哀之中,淚水奪眶而出。但是她突然問自己:她是在對誰說這番話?他在哪裡?他現在是什麼樣子?然而一切又被冷酷無情的困惑所遮掩,她又緊鎖雙眉,她又向著他所在的地點望去,她似乎覺得,她馬上就要識破那奧秘……就在她覺得已經解開那難以理解的事物時,門環被敲打得嘩嘩直響,她十分驚訝,女僕杜尼亞莎慌慌張張地,不顧女主人的面部表情,闖入了房間。
“請您快點到爸爸那兒去。”杜尼亞莎的表情異常緊張地說。“彼得·伊利伊奇不幸的訊息……有信來。”她一邊抽泣,一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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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塔莎除了對所有的人都有疏遠感覺之外,這時她對家中的親人有特別疏遠的感覺。所有的親人:父親、母親、索尼婭,對她如此親近,一切都和往常一樣,以致他們的言談、感情,她都認為對她近來所處的那個世界是一種侮辱,因而她不僅對他們冷淡,而且敵視他們。她聽到杜尼亞莎說的關於彼得·伊利伊奇不幸的訊息,但是她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他們會有什麼不幸,怎麼可能有不幸?他們一切都是老樣子,習以為常、平平靜靜。”娜塔莎心中說。
當她走近大廳時,父親匆忙從伯爵夫人房間走出來,滿面皺紋,老淚縱橫。他從那屋裡出來顯然是為了能放聲痛哭,以洩出心中壓抑的哀傷。他看見娜塔莎,絕望地兩手一撣,他那柔和的圓臉龐上的肌肉劇烈抽搐著、扭曲著,發出痛苦的哽咽聲。
“彼……彼佳……你去吧,去吧,她……她……叫你……”她像小孩子一樣大哭著,急速地挪動衰弱的腳步走向一把椅子,他兩手捂著臉,幾乎是跌倒在椅子裡。
忽然間一股電流彷彿透過了娜塔莎的全身,有一種東西出其不意地襲擊她的心窩,她疼痛萬分,好像覺得她身上有一塊東西給扯掉似的,她在死去。在這一陣劇痛消失以後,她倏忽感到她已擺脫那內在的禁錮生活的痛苦。她瞧見父親,聽見母親從門裡發出一陣可怕的瘋狂的叫喊,她立刻就把她自己和自己的不幸都置之於腦後。她朝她父親跟前跑去,而他軟弱無力地揮動著手臂,指著母親的房門。瑪麗亞公爵小姐走出門來,臉色慘白,下巴頦打戰,緊緊地抓住娜塔莎的手,對她說了什麼話。娜塔莎對她視若無睹,聽若罔聞。她加快腳步往門裡走去,頓了一頓,彷彿在同她自己作鬥爭,緊接著向她的母親面前跑去。
伯爵夫人躺在安樂椅中,笨拙地挺伸身體,向牆上碰頭,索尼婭和女僕們按住她的雙手。
“娜塔莎!娜塔莎!……”伯爵夫人喊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說謊……娜塔莎!”她一邊喊,一邊把周圍的人推開。“你們都走開,不是真的!打死啦?!……哈—哈—哈!
……不是真的!”
娜塔莎一條腿跪在安樂椅上,俯下身子,抱住她,以出乎意外的氣力抱了起來,把她的臉轉向自己,緊緊摟住她。
“媽媽!……親愛的!……我在這兒,親愛的……媽媽。”
她輕輕地呼喚著。
她不放開母親,她哭天嚎地,她使勁摟著,她要來水和枕頭,解開母親的衣服。
“我的好媽媽,親愛的……媽媽……親愛的媽媽。”她不停地輕聲呼喚著,吻她的頭、手臉,淚如泉湧,鼻子和兩腮都發癢。
伯爵夫人挽住女兒的手,閉上了眼睛,稍稍安靜下來,突然她以從未有過的迅捷站起身來,茫然四顧,她看見娜塔莎,用盡全力摟著她的頭,然後把她那痛得皺起眉頭的臉轉向自己,久久地凝望著。
“娜塔莎,你是愛我的,”她以輕細的、信任的口氣說,“娜塔莎,你不會騙我吧?你能把全部實情告訴我嗎?”
娜塔莎熱淚盈眶,她看著媽媽,她的臉上和眼睛只有祈求寬恕和憐愛的表情。
“我的好媽媽呀,好媽媽。”她反覆地說,她竭盡全部愛的力量,為了能分擔壓在母親身上的過度悲哀。
母親逃避不了殘酷的現實,又一次進行軟弱無力的鬥爭,她難以相信,她的愛子英年早逝,而她還能夠活下去。
娜塔莎不記得那一整天,那天夜裡,第二天和第二天夜裡都是怎樣過來的。她沒有睡覺,也沒有離開母親。娜塔莎的愛是頑強的,溫情的,她沒有怎樣勸解,沒有怎樣安慰,而是對生活的召喚,這種愛似乎每一秒鐘都從各個方面包圍著伯爵夫人。第三天夜裡伯爵夫人安靜了幾分鐘,娜塔莎把頭靠在安樂椅的扶手上,合了一會兒眼睛。床響了一下。娜塔莎睜開眼,伯爵夫人